林慕白!
或者说……那曾经是林慕白的存在。
一尊人形的冰雕。
通体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霜白色,如同被遗忘在极寒之地的古老化石。冰雕保持着单膝跪地、双手结印的姿势,温润如玉的脸庞被永恒的寒冰覆盖,凝固着最后一丝透支与痛楚的痕迹。雪白的长袍被冰晶彻底同化,呈现出冰冷的质感。心口位置,一个贯穿前后的巨大冰洞赫然在目,边缘光滑如镜,没有任何血液残留,只有永恒的寒气从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冰雕内部,再也感应不到丝毫生命的波动,只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冰魄本源气息,如同沉睡在冰川深处的种子,被永恒地封存在这霜白的外壳之下。
守护者……最终化为了一座冰冷的墓碑。
萧彻的心沉到了谷底。这片废墟,这惨烈的景象,这重伤垂死的沈知微,这化为冰雕的林慕白……他们被那场毁灭性的爆炸抛回了人间,却落入了另一个更加残酷的战场?这是何时?何地?
“嗒…嗒…嗒…”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从容不迫韵律的脚步声,突兀地打破了这片血腥废墟的死寂。
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浸透血水的碎裂青砖上,发出清晰的、令人心悸的回响。
萧彻猛地抬头!冰蓝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如同被激怒的凶兽,死死盯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前方,一片倾颓的宫墙阴影下。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踱步而出。
裴琰。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绣着繁复暗纹的深紫色锦袍,袍角纤尘不染,与周围尸山血海的炼狱景象格格不入。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上,噙着一丝温和得体的笑意,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宫廷宴会。唯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如同毒蛇盯上猎物般的贪婪、狂喜与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的目光,先是饶有兴致地扫过挣扎起身、断臂重伤、如同濒死困兽的萧彻,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与幸灾乐祸。
接着,那视线如同淬毒的冰锥,缓缓移向泥泞中蜷缩的、心口有着恐怖空洞的沈知微。当看到那彻底墨色的长发和心口的混沌黑暗时,裴琰脸上的笑意更深,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光芒!成功了!深渊的种子终于在她体内彻底生根!虽然代价惨重,但这混乱而强大的力量,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钥匙!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林慕白那尊霜白色的冰雕上,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化为一丝冰冷的嘲讽与不屑。无用的医者,终究化作了无用的冰坨。
“啧啧啧……”裴琰轻轻摇头,声音温润如玉,却字字如刀,清晰地穿透冰冷的雨幕,“看看我们尊贵的陛下,还有我们……脱胎换骨的沈姑娘,真是……狼狈得令人心疼啊。”
他缓步向前,停在距离两人数丈之外,优雅地抚平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仿佛在欣赏自己最得意的杰作。
“归墟的风景如何?霜火熔湖的款待……可还满意?”他微笑着,目光最终定格在萧彻那双燃烧着暴戾与杀意的冰蓝瞳孔上,“为了迎接二位‘凯旋’,我可是……精心准备了很久呢。”
他微微抬手。
“唰!唰!唰——!”
周围废墟的阴影中,无数道沉默而肃杀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他们身披统一的暗沉鳞甲,脸上覆盖着只露出冰冷眼眸的金属面具,手中紧握着闪烁着幽蓝寒芒的淬毒劲弩!弩箭的锋芒,如同毒蛇的獠牙,死死锁定了废墟中央重伤的萧彻和昏迷的沈知微!
无形的杀机,瞬间将这片血腥的废墟彻底冻结!
裴琰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眼底的戏谑与掌控一切的快意却浓得化不开。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优雅地指向泥泞中气息微弱的沈知微,如同在点选一件稀世的藏品。
“拿下她。”
“至于我们尊贵的陛下……”他看向萧彻,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留口气,让他好好看看,他亲手锻造的‘笼中凤’,是如何……焚尽这山河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无数淬毒的弩矢,在机括冰冷的绷紧声中,蓄势待发!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泥泞中,蜷缩的沈知微,那紧闭的眼睑之下,墨色的眼珠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心口那混沌旋转的黑暗空洞深处,一丝冰冷、混乱、却又带着无尽执念的意志波动,如同沉入渊底的毒龙,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