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贞终于明白心中隐隐的不安从何而来,蓦地感到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一口鲜血涌出,吓了她身边的天香一跳,连忙掏出手帕帮她擦拭嘴角的鲜血。
素贞却挥手示意她无碍,一手紧捂胸口,只对天香说了句“我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吧。”便不等天香搭话就快步离开了。
天香有些怔然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又升起无尽的担忧。
忘机阁外,和光正端着本医书坐在台阶上研读,见素贞这个时候回来,明显有一丝讶异。
素贞瞟了一眼他端着书本的右手,和秦杨一模一样的茧子再一次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闭了瞬眼,有些苦涩的问和光,“里面都谁在?”
“哦,阿沚在药房煎药,只有二爷在里面。”和光感受到素贞身上散发出的哀悯和戾气,不敢迟疑,连忙回道。
“在这里守着,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许进去,也不许让任何人靠近这里。”素贞沉声吩咐,继而踏进了阁中。
绍仁正坐在棋桌旁,面前摆着的,仍旧是那天的残局。
其实真相一直都离自己那么近,只是自己一直不愿去想象。
素贞强忍心口传来的痛楚,一步一步缓慢的走近他,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色,寡淡而毫无表情的面庞,素贞干涩的声音中带着极大的哀恸,几乎是靠挤才从喉咙中说出话来,“告诉我……不是你……”
绍仁摩挲着手中的黑子,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棋盘,“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
“你混蛋!”素贞突然探身掀翻了面前的棋局,拎起了绍仁的衣襟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看着我,看着我,和我说这局棋背后的那个人……不是你!”
绍仁却没有丝毫迟疑的把原本侧着的头转了过来,一瞬不瞬的盯着素贞的双眼,眸中闪烁着冷厉的光芒,“怎么可能不是我,有能力操纵这一切的人,只可能是我!”
“你!”素贞只觉自己脑中一阵恍惚,分不清心中究竟是怒还是痛,左手松开了拎着绍仁的衣襟,右手挥上去紧接着给了他有力的一拳,看他那瘦的只剩骨架的身子随着自己的力量而向后倒去,重重的跌在地上。
可在他眼中却看不到丝毫的悔悟和歉疚,绍仁以手撑着上半身艰难的爬起来,靠着身后书案的桌脚坐下,擡手揩去了嘴角的鲜血,笑的诡烈,“姐,你越来越像个男人了,打人都已经不用巴掌,用起拳头了。”
素贞却没心情顾及他的闲话,仍旧是攥紧了自己的右手,指甲嵌入肉中的痛却丝毫无法分担心中的痛。“王阁老一生为国为民,你如何下得去手!你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拖慢整个陕西总剿流寇的进程,这期间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深受其害,你有为这些生命想过吗!还有陕西捐监冒赈一事,恐怕你早已知晓多年,为什么一直要瞒着我这个丞相,难道你不知道他们贪墨的这些银两,都是民之膏血吗!”
素贞的怒吼伴着抑制不住的泪水,一声一声,一下一下,却仿佛丝毫砸不紧冯绍仁的心里。
绍仁依旧笑的诡烈,只坐在地上盯着素贞,不发一言。
素贞有些忍无可忍,走过去蹲下摇晃着他的身子,“你说话啊,你说话啊!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给我一个理由!你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啊!”
绍仁却仍在笑着,慵懒的声音意味不明,“他人的生死与我何干,谋大事者,若是拘泥于个人情爱、公理正义,又如何能成事?他们在我心中不过是任我摆布的棋子。”绍仁说着咳了几声,看向素贞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弃和嘲弄,“还有你根本没有必要可怜他们,因为你和他们一样,不过也是我的一枚棋子。”
“你说什么?”莫大的震惊让素贞再也无法思考,有些恐惧的一边摇头一边后退,直至撞上了身后的书架,“不可能,你是我弟弟,你几次要让我离开……”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知你生性善良,重情重义,我越是让你离开,你便越不会离开,反倒会更信任我。呵呵,顺便告诉你,王公公也是我的人,妙州杀你继母逼疯你养父的事情也是我一手谋划的,只为攥得你和我一同上京。哦,师父的死我也事先清楚,只是那时候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为了掩饰我的存在,他必须死。”绍仁嘴角挂着一丝无情的冷笑,声音淡漠的说着,丝毫不顾及此时的素贞情绪已然临近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