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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1)(1 / 2)

欢门一处都是些酒楼茶馆,偶尔夹杂着几栋妓馆,游人嬉笑玩乐之声不绝于耳。

正旦日,这处便愈发热闹。

那些小姐行首赶趁,得了空,便都成堆走在长街上,人挤着人,马车几乎都走不动。

“大官人,瞧这路况,怕是要再多等一会儿才能到那闽楼了。”车夫擦着额前本不存在的汗,扭头说道。

司马光正坐在车内闭目养着神,听车夫开口,才睁开了眼,随手掀起一旁的车帘,街上果真是堵得水泄不通。

“罢了,你找个空地儿靠边停着罢,我走一段路就行。”

大官人这么一发话,车夫也只能架着车停到了大街旁。

“你在这候着,若是等得久了,就去寻个茶馆喝口热茶。”司马光说罢,便给车夫递过来数枚铜钱,叫人去花。

车夫满脸惶恐,只是讪笑着。纵使给他千百个胆,他也不敢背着自家官人娘子去别处逍遥啊。

“大官人,闽楼就在前面。”车夫收好了铜钱,给司马光指着路。

司马光心思也不在此处,草草交代了几句后,便赶忙向前走去了。

吴中地区虽是富足优渥,到底不比汴京洛阳那般繁华。

闵楼是何处?那是苏州上上等的大酒楼,是当地四十九所酒楼之首。

司马光先前没去过这酒楼里。一是因着这处离衙府办公处实在是太远,平日里也没多少空暇时间去专门找个地儿消遣去。二则是,他本身便对这般玩乐消遣之地不上心思。

他在汴京城里也待了几年,去过矾楼的次数屈指可数,毋宁提旁的酒楼去了。唯一一次待得久的时候,也是前年同张儒秀私下里幽会那时。

如今站在闵楼面前,擡头一看,三层楼阁,四面楼宇相连,瞧起来,就如一座小矾楼一般。

大同小异,他也不在乎这些事。

只是闯进去后,才觉着自己方才那般淡然模样实在是鲁莽。

闵楼内部暗有玄机,一进去后,便能瞧见一楼之间搭了个大台子。台子上坐着几位赶趁,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台子上穿着薄衣轻歌曼舞的几位小行首。

司马光见这般场面,同往常一样,掩着衣袖想迈步上楼。谁知这才刚迈了两三步,便被几位喝着花酒满脸通红的小官人给拦了下来。

小官人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幸亏有几位浓妆藏香的行首搀扶着,才勉强能走下几步。

“这位小官人,旁人见了苏亭娘,都得停下脚步来给个喝彩。怎么到你这,就这般不识风情要急着上楼去呢?”小官人显然是醉得不轻,敢拦着一位过客大放厥词。说罢,还自来熟地揽着司马光的肩膀,就拉着人往台前站。

“你……”司马光想同他一番理论,怒火积攒之间,蓦地觉着眼前人有些熟悉。

再仔细一看……

这不是富知州家的五哥富如辉么?

原来这位便是叫富知州每每提起便叹气懊悔的孬小孩。

司马光清楚身旁醉酒人的身份之后,语气便冷了下来:“不必了,小官人自己欣赏去罢。”

他在苏州这片地上,自然要给富知州几分面子。今日又是正旦日,万事不到鱼死网破之际,不便于闹得叫人难堪。

富如辉拦着人的手被打掉后,心里便有些急。

“老兄,苏亭娘啊,美娇娘啊。你知道人小娘子是谁么?”富如辉心里觉着此人不识好歹,一时间话里满是轻鄙。

“不知,也不想知。”司马光冷声道。

不论是苏亭娘还是李亭娘,不论她有何背景,有甚过人之处,他都不在乎。

说罢,便推开富如辉,朝楼梯口走去。

“嗳!你别走啊!”富如辉见他转了身,便赶忙唤道。

酒劲一上来,他可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只做着叫自己舒心的事。若有人违背他自以为的好意,他自然会使劲手段把人拦下来。

他这般嚣张,自然也是自家爹爹给的勇气。富知州治理有方,百姓也信服。对于这位小五哥,只要做的事不多出格,百姓都是能忍则忍。

何况他现在所站的这片土地,闵楼之上,四舍五入也能当他家租下来的。

闵楼是闫娘子家下的一处产业,而那位闫娘子,正是富夫人娘家婆婆的外甥女。这两家偏偏又不止这一层关系,亲戚大多都认识,彼此行事间也都相互照应着。

富如辉在闵楼,也因着这层关系成了白客,来去自如,也不用花钱,便有面容姣好的行首围着他转。

富如辉如今这么一嚷,反倒叫一楼愈发热闹起来。

有几位官人大声戏谑着,时不时传来口哨声喝彩声,四面八方又都环着女子嬉笑娇嗔之声,各种声交杂在一起,叫司马光心里愈发烦闷。

他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只是迈步向前走去。

就在擡脚迈上楼的那刻,身后传来一阵又一阵颇为高涨的鼓掌喝彩声。

“好!”

约莫是那些行首舞到精彩之处了罢。

司马光叹口气,不管身后那些旖旎,定神迈步走上去。

就在他刚迈了一步时,又传来一声道好之声。

那声音混在旁的声中,本是不明显,很快便能叫人忽视过去。

可司马光偏偏听出了那声“好”。

那是张儒秀激动上头时的声音。

那般声音,他只在去年上元灯会时,听她喊出来过。

那时,她站在人群外,扒着头朝人堆里看,瞧见一位行首唱词时,大声叫了好。

而今,行首依旧在舞着,张儒秀也在叫着好。

司马光心里只觉无奈,无意转身朝二楼看去时,正巧看见了那个兴意阑珊地趴在栏杆上朝下看着的身影。

那就是张儒秀。

她肆意笑着,时不时还同身旁人低语几次,继而又低头盯着台子上的行首,目不转睛。

她从没在他面前这般明媚地笑过,二人相看时也没这般认真地盯着他。

他在找她,她在作乐。

也不知是不是司马光望过去地视线太过灼人,又或是他望得太久,那人眼眸流转间,正巧同他对视了起来。

司马光瞧见,那人脸上的笑意僵了几分,面上尽是难堪。

好似小孩子偷摸去玩闹时正巧被长辈碰着了一般,不知如何自处。

而在那二楼之上,张儒秀盯着远处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心里蓦地慌了起来。只是下一瞬,她便随意挥了几下手,同人打着招呼。

司马光没给她回应,只是在她头脑风暴之间,歪了下头,继而又说了一句话。

隔了太远,张儒秀颇为艰难地瞧着口型辨出了那句话。

“好巧。”

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张儒秀扯了扯身旁闫娘子的衣袖。

“怎么了?”闫娘子正环视着一楼各处,对自己的一番建树十分满意。

“要不,咱们还是回屋去罢,外面太吵了。”张儒秀嗫嚅道。

“不是你说要出来看苏亭娘的么?方才你不还夸着人舞得好么?”闫娘子瞧她一脸慌张,丈二摸不着头脑。

“看也看过了,还是回去罢。外面吵,闹得我心慌。”张儒秀依旧坚持地说道,暗自加着扯人衣袖的力道,生怕人不同意,托着她在此处多做逗留。

闫娘子一听这话,也慌了起来。

“心慌?你没事罢?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先前张儒秀可并未同她讲过生性好静的性子,闫娘子也只当她外向好动。如今听人言心慌,自然只是下意识地担心着人的身子。

说罢,见张儒秀脸色愈发苍白,心里也慌了起来。

“张娘子……你……你没事罢?”闫娘子搀扶着人,就打算起身往雅间里走。

说罢,见张儒秀一直盯着楼下某处,颤着身,好似见了什么凶神恶煞一般。

只是还不等她细想,张儒秀便拉着她往回走了过去。

为何?

张儒秀可是看见了,司马光歪头之后,给了一个颇瘆人的笑,大步迈上楼走了过来。

就在她同闫娘子一番拉扯时,司马光早已上了楼。

如今,他只需要转过一个弯,便能走到二人面前。

“别……别说了。”张儒秀强装着镇定,“快……快走罢,此地不宜久留。”

闫娘子听她这话,只觉反常。眼神这么随意一瞟,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呀!你瞧那是谁!你家官人来了!”闫娘子兴高采烈地往那处一指,自动忽略了张儒秀言行上的抗拒,扯着人便往司马光那处走。

“嗳!”

张儒秀想着使出平日里力拔山兮的力气,谁知这等紧要关头,那些力气不知道被投到了哪去,一时失了灵,也叫她挣脱不开来闫娘子的拉扯。

闫娘子瞧见司马光之后,便似瞧见什么绝世大救星一般,迫不及待地拉着人往他面前走,生怕晚一瞬二人便会永不相见似的。

她拉着张儒秀快步向前走着,一步一景,张儒秀只能低着头,注意着脚下,一边还挣扎着:“闫娘子你听我说呀,我家官人他日理万机的,哪儿有空儿管我这……”

只是这番解释的话还未说完,张儒秀便觉得自己撞到了一人怀里。

想都不用想,这人便是司马光。

闫娘子直接把她送到了司马光怀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司马光倒是一脸淡定,顺势揽着张儒秀的腰,顺便对着身前一脸笑意的闫娘子道了声谢。

“内人叨扰许久,娘子见谅。”司马光说着,只把身前的腰肢搂得更紧,恨不得把人镶进自己身子骨里去似的。

“不妨事。”闫娘子蓦地瞧见两人恩爱的场面,心里艳羡,又不免想起自家那不解风情的官人,又有几分郁闷。

闫娘子同司马光简单解释了几句,听到司马光嗯了一声,也不表什么态。

闫娘子同司马光一番对话之间,二人自然都默契般忽视了尚在人胸膛之间挣扎的张儒秀。

张儒秀被拥着,做着那些挣扎逃离的动作,心里却莫名安稳下来。好似在司马光怀里,她不用想那些杂事烦心事,只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娘子便好。

在人怀里,只能听见衣襟摩擦声,二人之间的对话声也隔了好远才传了过来。

故而待司马光放开她时,再擡起头,瞧见两脸淡然。

张儒秀努起嘴,颇为不解地盯着闫娘子看:“怎……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闫娘子瞧她一脸无辜模样,在瞧瞧司马光脸上无奈的神色,心里只笑着这对欢喜冤家。

“时候不早了,今日又是你生辰,快些回去罢。”闫娘子说罢,似是觉着话里有什么不妥之处,赶忙改了口:“生辰礼回去后我给你送回去。倒是我疏忽了,约在这般重要的日子叫你出来,也没备上什么礼,只邀你吃着酒,未免不够厚道。”

“生辰?”张儒秀话里有些惊疑,司马光来之前,她可没跟闫娘子在自己生辰日这事上提一嘴。想来是方才二人交谈到此处了罢。

还未等张儒秀反应过来,司马光便替她接着话:“不敢叫娘子破费。”

闫娘子自然能听出这是番客套话,也不往心里去。

“哪里?张娘子同我聊得来,也算是迟来的好友。她比我小,我也把她当自家姊妹一样对待。”闫娘子忌讳着司马光的身份,话里满是深意。她又道:“司马判官既然来了我这闵楼,不如跟着我去走走?我家这闵楼,虽是不比汴京七十二酒楼建得好,却也独有一番风味。”

司马光本不欲久留于此,闵楼再好,在他这里,也只跟寻常酒楼茶馆一般,都是消遣的地儿,没什么高低之分。何况院里还有事待他处理,当下他只想着赶紧拉张儒秀回家去。

不过不待他开口婉拒,张儒秀便说了声好。“说起来,我来娘子这楼里多次,还未曾好好地走过一遍呢。”言外之意,便是叫闫娘子莫要管司马光的想法,叫他跟着二人走便是。

闫娘子听罢有些犹豫,她邀判官夫妇来闵楼里走一圈,也是打着旁的小算盘。她家那位不争气的怂种官人,也没有心劲往上升她可看不惯这般萎靡模样。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同判官单独相处,自然想找些时机寻个话头叫人多给自家官人做些引荐。

“这……”闫娘子眼珠乱转,在对面二人身上不停转换。

终是司马光妥协了下来,拿人没办法,只淡淡说了句:“那便叫娘子费心了。”

得了他这一句话,闫娘子的心才落了下来,赶忙挂上笑意,迎着人往前走。

游罢几层楼后,闫娘子便将人引进了一间风雅至极的雅间里。

“走了许久,想必二位身子都乏了罢。”闫娘子似是叫卖一般,领人进去后,又点上了香,吩咐着几位小姐来上着果茶。

“坐,随便坐。”闫娘子说着,走过去推开了小窗子。霎时间雅间里传来一股冷意,倒是中和了屋里的暖气,一时叫人觉着清爽。

檐外淅淅沥沥滴着雪珠,少许冰棱挡在窗纸前,遮住了远处的小山与清湖,叫人觉着与世隔绝起来。

进了雅间后,外面的嬉笑喧嚣声才小了下来,也叫张儒秀那颗激动地怦怦乱跳的心静了几分。

方才绕在闵楼阑珊里,纵览了楼里各处风情,她早对闫娘子怀了钦佩之心。

“闫娘子,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张儒秀由衷称赞着,赞语直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述出来内心的情意。

“做商人的,自然都有一套法子。”闫娘子转了身坐到圆桌旁,同张儒秀挨着。

“若是你想听,来日再聚,我都说给你听。”闫娘子敬着茶,笑道。

一番客套话说尽,茶也喝过了几巡,正是该散场的时候了。

闫娘子眼快,趁着二人走之前,话里又把自家官人给提了几嘴。

“我家官人也就是个闷葫芦,平日里只爱那些金石古画,也不想同衙里那几位同僚一起出去兜风。往后判官若是出去,不妨叫上他,免得他成日里待在家里,都快成发霉的臭被褥了。”

闫娘子特意点出金石古画来吸引司马光的注意,后又不经意地提了一嘴,娘家爹爹刚收了一批碑文,正愁没人能看懂。说罢,便邀着司马光随意约了个时候同自家官人一起去。

司马光自然清楚闫娘子话里的深意,只是点头道好。

闫娘子显然是事先打听好了他的喜好,知道他私下里喜欢闷头研究那些晦涩的古字古画,这时特意抛出了噱头引他前去。

无非是想叫他提携自家官人罢了。

官场不同于寻常场合,以官位定说话权。若真算起来,闫娘子家的推官还要大司马光一旬,司马光当称他为兄。不过平日里在衙里共事时,推官见了司马光还得道声问判官好。

都是不成形的规矩罢了,司马光也不去计较那些事。

何况闫娘子也一直在帮衬着张儒秀做生意,给她造势筹资,这番情意,司马光自然也是要还过去的。

后又一番客套,闫娘子才把人送下了楼。

出门一见,附近并没有马车停着,便有些疑惑。

“我瞧这处也没车停着,不如二位再等一会儿,我叫个车过来。”

不等闫娘子动作,司马光便接了话:“不劳娘子费心了。我家马车就停在前面,方才来时这处人多,车不好过去,才叫车夫停在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