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枝实在是想不到今天刚进行了一系列解密游戏,又要跑去检查尸体。
——而且身边还跟了个随时都可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他僵硬着脸转过头看着蹲在他身边的松井,后者回了他一个羞涩的笑容——顶着满头满脸已经开始凝固的鲜血。他倒是宁可松井跟之前在地窖里一般面无表情,这种惊悚的笑容简直堪比恐怖片了,更别提她还在来回甩着血迹斑斑的铁棍,用两只细白的脚丫子蘸着血在墙上踩出两行血脚印。一边踩还一边咯咯咯笑着问看这像不像鬼上墙,一副不配合她就用铁棍打爆你的头的表情。
这样子的松井绫濑就好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般,之前还能勉强保持着身为“人”的本能,会害怕,会恐惧,还会为了活下去而努力着,但现在就像是完全不在乎了一般。
狛枝至今为止的人生也并不能算平平淡淡,他也经历过许多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过的事,也曾经历过差一点就死掉了的时刻,但最后还是都好好地活了下去。即使怀抱着此时遇到的所有的不幸都是在为未来的希望做准备,但他还是隐约觉得这次搞不好真的就会死在这里。
或许死在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吧……比起不知道何时就被卷入了奇怪的事件,在莫名其妙的超展开中成为报纸上死亡名单中的一员,这样子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死亡似乎也显得不错。对这种现实……有点厌烦了啊。日复一日地被这种讨厌的事席卷着,不由自主地被推搡着向未知的方向走去,行走在这种看不到希望和尽头的道路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迎向终结的一刻呢。这种毫无意义也没有任何价值的人生,他至今为止到底是做了些什么呢,又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呢。
虽然怀抱着这样消极的想法,狛枝的行动倒是一如既往地积极。考虑到人都被松井杀了,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好防着的了,就算有同伙,这个时候也早该知道他们的存在了,他便把房子里的灯拉开了。
躺在地上的是一位身高极高的女性,初步估计应该个头在一米八左右。虽然头发大部分已经沾染上了鲜血,但依然可以看出那是如同浅滩海水一般接近白的蓝色。狛枝小心地将她翻了个身。这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性,即使死亡到来的那一刹那让她的表情显得扭曲而惊恐,但依然看得出她曾经的风华。深绿色的眼睛中溢满了难以置信的意味,似乎不敢相信在有心算无意的情况下,在已经重创了对手后,松井居然有余力反杀了她。
旁边拿脚丫子糊墙的松井“咦”了一声:“这不是植田真央么?”她兴致盎然地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拿手戳了戳尸体还没僵硬的脸颊。
“是熟人吗?”
“不是哦。但这家伙应该早死了才对。”松井歪着头,手指顺着尸体柔和的轮廓上移,移到眼眶附近时,突然将手指插了进去,快准狠地挖出了她的眼珠。
她就像拿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般,将手上的眼球按了两下,甜甜地对着狛枝笑了:“这个眼珠子很漂亮,送给我好不好?”
狛枝:“……好,你开心就好。”
下一秒,松井就摁下手指,眼球直接在她手里爆开,眼房水流了她一手。她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手,将那个已经瘪下来的眼球像扔垃圾一般扔到了一边:“对不起呢,实在是太漂亮了,所以忍不住就把它弄坏了。狛枝狛枝~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她双手交叠着放到胸口处,向着狛枝的方向前倾了过来,以撒娇的口吻说道。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瞳孔里反射着的灯光亮度衬得她眼神无辜而单纯,看上去就像是刚在学校里拿了满分回家炫耀的小孩子。
狛枝:“……好,你开心就好。”
看着狛枝一脸强作镇定的表情,松井又被娱乐到了。
太好玩了,原来假装神经病去吓唬狛枝是这么有意思的事,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事呢?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恐怖的事,松井只是自顾自沉浸在了把快乐建立在狛枝的惊吓上这一事实上。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世界秘密一样,原来让别人痛苦是如此快乐而美妙的事,她以前为什么要这么傻不拉几地做知心大姐和圣母呢?帮助别人这种事怎样都好,她现在只想把所有的恶意都宣泄出来,最好让整个世界陪着她一起痛苦。让全世界觉得痛苦的话,她会不会觉得更加愉快一点呢?
她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指,回味了一下刚才把眼球挤爆那一瞬间身心迸发出来的爽快感。虐杀真是个有趣的游戏啊,一棍子一棍子把人从完整体敲成碎渣的感觉真棒啊,把骨头打碎的感觉,把血管切断让血液喷薄出来的感觉,把肌肉一片一片敲成肉酱的感觉……啊啊啊啊啊啊呵呵呵呵呵呵呵嘻嘻嘻嘻嘻嘻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让人心动不已啊连心脏都像是遇到了至爱之人一般砰砰砰跳个不停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比恋爱更让人觉得心跳啊!!
松井垂着头露出了诡异而惊悚的笑容,由于过于兴奋,她的身体甚至微微地发抖了起来。
狛枝为了得知后续,硬着头皮发问道:“绫濑……”
还没等他问出来,面前的女孩子霍然擡起头,以喝醉酒一般甜蜜得像是要让人溺死一般表情凝视着他。那一刻,狛枝甚至以为,她是“深爱”着他的——就是以这样深情的眼神看着他,她嘴里说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呐,狛枝……我好想把你囚禁起来啊。”
狛枝:“……”糟糕,他好像说不出“你开心就好”这种话了!
这样“嘻嘻嘻”笑着,女孩子以狂热的表情说道:“把你囚禁起来吧,心情不好就用刀把你的肉剜下来吧,心情好就一刀刀顺着你的皮肤纹理把你割成蜘蛛网吧,割断你的动脉让你在椅子上哀嚎着死去吧,让你的鲜血像喷泉一样溅满整个房间吧,拿你的心脏做砚台吧,拿你的头发做毛笔尖吧,拿你的骨头做笔身吧,用你流出来的血画一幅画吧……呐狛枝,你觉得怎么样?”她的手捂着胸口难以自持地笑着,以这种陷入热恋的表情陶醉地沉浸在了妄想世界中。
狛枝沉默了一会儿,轻叹道:“听起来真让人心动啊。”
这种冷静得过分的态度让松井感觉到了些许不悦和焦躁,她的笑容变得有些冰冷了起来。真是讨厌的家伙啊,明明这个时候只需要惊恐和害怕就好了,让她感觉愉悦就好了,这种反应算什么啊……啧,碍眼。
碍眼的家伙,全部杀掉就好了,只要剩下那些能取悦到她的人就好。
她浅笑着抄起铁棍,看到对面的少年一下子变了脸色。
这让她一下子觉得有趣了起来,原来这家伙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吗……好吧,看在他还能让她感觉到兴奋的份上,那就暂时让他活下去好了——直到他没办法再让她觉得兴奋为止。
松井将铁棍放到了大腿上,笑容不变:“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狛枝不动声色地记下了刚才松井的反应,这种与虎谋皮的紧张感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样。尤其是刚才看出松井有直接当场把他击杀在这里的意图的那一刻,他的汗都出来了。但好在,通过刚才种种试探,他已经大致摸清了松井的底线和暴走点。这样一来,之后的接触应该会安全很多。虽然不清楚一见面她就对他扑面而来的恶意是怎么回事,但毫无疑问的是,只要他流露出负面情绪,尤其是对她的恐惧与畏惧,松井就会因此觉得愉快和满足。而且现在松井的情绪相当不稳定,她就像是计算机一般,如果她做出的指令得到了正确的反馈,她就还能保持对话和交流。但反之,如果她的指令得不到应有的反馈,那她就会以各种极端行为来发泄这种错乱感。那么目前看起来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表现出对松井的害怕等情绪,给她顺毛。
即使如此,狛枝也不觉得自己一味表现出对她的恐惧是正确的方法。要知道人都是有适应性的,如果长时间重复单一的反应,恐怕松井很快就会对他厌烦了。所以在顺从和反抗间,必须要把握好一个度,但这个度在哪里,狛枝也没什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