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敦礼双手拢袖,静默地站在大理寺门外,等候桑云出来。
忽地,他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高大,五官深刻,衣衫简朴,正急匆匆地步入大理寺,与自己擦肩而过。
“诶?恩公?”张敦礼一眼认出他,唤道。
男人站住,看向张敦礼,微微点头,随即离去。
还真是一个……冷漠又有些奇怪的人呢。
等到桑云踏出门,这种冷淡的气氛全然消失。从大理寺到客栈,桑云一路都在热切地讲述自己是如何成为「官家人」的奇遇。
“大理寺从没有招过女人,我是第一个耶!”
“以后再也没人敢随意欺负咱们了,这条路,咱们横着走!”
“我以后就住在永安巷,听说大理寺的衙役都住在那儿,可有安全感了。张兄你搬来同我一起住吧。”
桑云清晰地记得许遵跟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唯独忽略了「离张敦礼远一些」这一句。
“这怕是不好,毕竟咱们……男女有别,先前在蓬莱,是不得已而为之。现下,我还是在客栈继续住着吧。科考在即,客栈的举子多,我们还能互相切磋琢磨……”张敦礼婉拒。
“住客栈多贵呀,能省一点是一点。再说咱俩老乡,还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对你的人品很放心!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桑云一副不容拒绝的态度。
其实,桑云真正的想法是,张敦礼的仇家若真在汴京,他的处境就很危险。客栈鱼龙混杂,怎么都不及永安巷安全,毕竟是大理寺衙役群居的地方。他的仇家若真要下手,怎么也要顾及一点儿。
张敦礼张张嘴,却仿佛寻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再次拒绝她。
另一厢,大理寺衙内。
桑云前脚刚走,黄明子就进来了。
“李抻那个小妾找到了。”黄明子的脸色很不好。
许遵这还是头一次看见黄明子提及某个受害人时,露出这样的神色。或者说,当黄明子露出这样的神色时,一般代表受害人的死相,已经超乎普通人所能接受的程度。
“走。”许遵起身道。
他同黄明子是老拍档,两人之间,从来无需太多言语。
李抻是汴京城有名的绸缎商,他原是肃亲老伯爵的庶子,肃亲伯爵府分家后,这名庶子背靠袭爵的大哥,做丝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的这名爱妾原是教坊司的红牌,名娇奴。李抻对她爱意深重,不光为她赎了身,还将她纳作妾。前不久,李抻来报案,说是娇奴失踪,怎么都找不到。
许遵私心里看不上这种帮富商找小妾的交易。但碍于肃亲伯爵府的情面,只能暂且应下。
李抻三天两头找上门,每每城中有人报案,凡是年轻女死者,李抻必跟着黄明子去现场。久而久之,李抻的痴情名声传遍汴京。
终于,在娇奴失踪的第十二天,她的尸体被发现了,于是,失踪案正式变为凶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