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死而复生的那个凌晨,墨尔波从醉生梦死中惊醒过来,之后他和安娜并肩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说话,整整三个小时过去,他们就像定格了一般。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回了房锁上门,蒙头睡到了隔天中午。
对于安娜和墨尔波之间的故事,在那一刻,在看到他们静静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刻,我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抵触情绪,甚至有些烦躁。
第二天中午,我走出房门的时候,听到楼下吵闹声,站在楼上看下去,我看到墨尔波正和几个年长的男人面对面站着,从姿态来看似乎有点对峙的意味,而安娜似乎感到有些害怕,躲在墨尔波身后。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墨尔波的语气听上去不太好,仿佛在忍耐着。
那些年长者的声音听上去和他们看上去的样子一样古板而严肃,“我们已经说过了,这种能力实在太少见——甚至有些不合理!也许她已经中了某种邪恶的念能力,所以我们必须带她回去仔细研究。”
“好一个研究。”墨尔波的声音极速转冷,虽然背对着他,我却能想象他嘴角大概挂着那种近乎嘲讽的冷笑,他说:“你我都清楚,这只是借口,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
“一派胡言!我们想干什么?我们只是在尽职责!”
“安娜早就死了,现在这个只是被某种怪异能力复活的躯壳罢了!”
“没错,如果安娜真的是被什么邪恶的念能力所控制了,那她岂不是会威胁到我族的安危?你休要冥顽不灵,否则就是在危害族人!”
“危害?呵呵。今天只要有我在这里,我绝不会让你们带走安娜。”
“是吗,那就别怪我们动手!”
那几个年长者一看就是资深的念能力者,而现在的墨尔波,只是个连血液能力都没觉醒的普通念能力者罢了。
孰胜孰负,不用看就已经很明白了。
冥冥之中,我知道墨尔波是保不了安娜的,安娜注定要被那几个看起来似乎是族中长老级别的人物带走,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些人,但从他们倨傲的神情和一本正经的言谈举止中,多少能猜到一些。
在那些长老和墨尔波动手的时候,我缩到了墙后,不让他们看到我。
我并不打算出手,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想好在这段历史中,来自未来、已经知道了很多年后的结局的我,到底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我甚至不知道这次穿越究竟意味着什么。
既然没有任何认知,那我最好保持静立观望的姿态。
所以最后,我近乎用一种冷漠的心情看着那些人带走了安娜,而被打成重伤的墨尔波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奄奄一息。
我很清楚,这一整件事,对墨尔波和安娜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不公平。
长老会要带她回去做什么我不清楚,可是从他们刚才强硬的态度来看,我想不会是什么好事。
现在的墨尔波,和安娜一样,只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罢了。
我可以救他们——我很清楚我完全有这个能力,但是我为什么要救他们?经过了这么多事,我已经很难再产生那种全凭感情做事的冲劲和热血了。
我现在脑子里只是不停地在思考和回想,我究竟为什么会穿越到这里?我记得当时我把启天石放到那个小洞里之后,就晕了过去,醒来时就在这间屋子里了。
这种不痛不痒的穿越法,也真够诡异。
还是说,我其实只是进入了某种念力所创造的假象空间里?又或者,那个石头里真的有扭转乾坤的能力,我记得之前父母给的那封书信上也提到过,启天石会指引我——这是不是意味这,其实这一次的穿越,是想让我去扭转当年致使整个珈诺族灭亡的那出悲剧?
可是,不论是怎样的悲剧,历史真的可以被轻易的改变吗?
这段历史决定的是未来的命运轨迹——包括我这副身体的原主人和我自己在内,如果我轻易改变了这段历史,是不是代表会直接抹杀掉未来那些本该发生的事?是不是代表着……也许西索这个人的生命里,很可能将不存在“梨·珈诺”这号人物?
但凡想到这种可能,我就感到一种近乎空白的窒息和难受。
西索在我的生命里留下近乎侵占性的痕迹,而我在他的生命里,却只是一片空白。
这种事未免也太不公平。
可是,如果不作出决定,莫非就眼睁睁看着灭族的悲剧在我眼前上演?
我想我现在这种感觉,大概就可以叫作进退维谷吧。
收起思绪,我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下楼去,将近乎昏迷的墨尔波扛到他的床上去。
即便伤势重得已经意识不清,但墨尔波的嘴里还是一直不停地念着安娜的名字,我忽然为这样的墨尔波感到一丝悲哀——也许他就是在这种充满痛苦和憎恨的经历中,彻底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弱者永远没有能力保护所爱的人,所以他后来,才会不择手段变成强大的人。强大到,甚至抓不住他任何弱点。
这种体悟,我想不仅仅是墨尔波,在这世上艰辛活到现在的人,大概都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