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这么多人里面,也隐隐分成两拨。
一拨是狂喜的,当初赌对了,让纪彬他们帮忙运送,然后给纪彬詹明一成利润!
另一拨是高兴中带点难过的,毕竟两千文的价格卖给纪彬詹明他们,要说亏那是亏的,可也只是在江南亏而已。
毕竟宿勤郡棉花的形式,可远比大家想象中还要惨。
纪彬当时的提醒,他们算是放在心上了,但还是不听劝。
这里面的事说起来,可就复杂了。
也是个很长的故事。
詹明站在船头大声道:“你们都先让让,等我找个酒楼住下,咱们一家一家来,都不会亏待的。”
这些棉商们立刻听话,慢慢来就慢慢来,他们可以的!
甚至迅速帮詹明找来搬工,还帮忙付钱,快点把船上的东西卸下来吧。
只是詹明跟他小厮振生下来之后,大家左等右等,纪彬呢?
纪彬可是让他们印象深刻,毕竟他当时对棉花的预估,可是一点都没错,甚至有种预言的感觉。
当时可能没想那么多,可等他们走了之后,一件件事就跟纪彬说过的一模一样,都在慢慢变成真的。
这下大家更加明白纪彬有多厉害。
可现在他人呢?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詹明看着他们,开口道:“汴京那边有桩生意,纪彬去忙了。”
剩下的也没多说。
但汴京的生意?!
他们以为能做江南的生意已经很厉害了,怎么还有汴京那边的事?
可是想想以纪彬的能力,在江南发现商机也正常啊,周围人立刻一片夸赞,让詹明差点笑出声。
从码头运箱子到酒楼里这段路,詹明也算明白他们走的这两个月里,宿勤郡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前他们算过,宿勤郡差不多能有七十万斤棉花,但这里面只能消化不到十万斤,而且价格都在两千三百文到两千八百文之间。
原本纪彬这个定价大家还不信,但是后来棉花价格越来越低。
毕竟整个宿勤郡买得起的人真的不多,而且都是本地产的,你好意思卖到四千文那种高价?
能买得起棉花的,就那么几百户人家,大家也都知道买谁的划算啊。
这可不是在江南,棉花供不应求,这是在本地啊!种棉的不算太多了!至少很容易就能买到!
记得有家棉商不打算卖给纪彬他们也就算了,还把纪彬预估价格的信拿给周小公子嘲笑一番。
这人的棉花是一千八文,一千五百文的价格卖出的。
到现在还在低价销售,感觉等到年前,一千三百文的价格都能买,毕竟过了年之后天气就暖和了,别说卖不上价了,买都没人买好吗。
天暖了谁买棉花啊。
其中的原因也说过,能买得起的,就那么几家,人家有大把的选择,而且还能提前买到。
是买周家的不香吗?一定要你家的?
本地的几户人家倒是都买他家的,可那能卖多少?
根本卖不动好吧。
除了低价卖之外,别无他法。
听说最近运着一万多斤棉花准备去隔壁兴华府试试运气了,可人家周家在兴华府也在销售棉花啊。
这两家不是抢生意了?
你跟人家周家比人脉吗?
这些事让棉商们知道,当初把自家棉花给纪彬是多么好的选择。
就算是两千文卖过去的,那也是值得的。
两千文卖掉了,总比砸手里好吧?
这笔账大家都会算的。
算是会算的,只是听说江南那边六千文一两棉花,六千文啊!他们给的价格还是太低了吧。
纪彬什么都算到了,江南棉花高他是不是也算到了?
如果这样的话,肯定是故意坑他们的吧。
一会是感激纪彬詹明,一会是觉得他们少赚了银子,心里难受。
这两种想法在脑海里交织,人都要疯了。
了解完这些之后,詹明心中有数,知道纪彬的安排简直天衣无缝。
到了酒楼稍作休息,詹明就开始发钱了。
这是真正意义上发钱好吧。
每个棉商拿着各自的契约排队拿钱,首先是按照两千文一两价格卖给纪彬詹明的棉商,这三个人一共给了纪彬他们七万斤棉花。
按照原来的价格,应该能收到七十万两银子。
这对他们三个人来说已经很多了。
可詹明拿出来的银票,却比他们想象中多了三十八万两银票?!
竟然这样多?
詹明认真道:“棉花送到松江府之后,我们才估算出棉花的真正价格,倒不是有意欺骗你们。虽说买卖低买高卖很正常,但我们都是同乡,以后还要一起做生意,所以每两按三千文的价格可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
其中一个棉商道:“这是纪彬知道吗?”
问出来之后他觉得自己有点傻。
这事纪彬肯定明白啊,说不定还是纪彬授意的。
詹明笑着点头,然后道:“这是我们一起商量出来的。”
这些钱拿到棉商手里之后,才有了真实感。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平日里几十两银子都会争来争去,可到了纪彬詹明这,却能轻易让出这些利润,他们能不感激吗。
明年种棉花的话,还是要给纪彬他们!
就在他们心潮澎湃的时候,詹明严肃道:“今年头一年如此,以后再收棉花,无论进价高低,我们都不会再补银子,若是再拿今年的事情说事,我们是会拿着契约找上门,要多给的钱。”
头一年有个特例就算了,若是以后都想这样那是不成的。
像现在应给七十万两银子,实收一百零八万,这一笔一笔都要记在账本上,拿到钱之后各家也要签字画押。
若是老老实实就算了,明年还想不按契约,纪彬他们可是会拿着今年的契约索要多给的银钱。
这样一说,大家立刻不敢多想,毕竟纪彬詹明两人真的能做出此事。
这些棉花两千文卖出去的棉商们连连称谢,走出去之后,就该剩下的两个棉商进来了。
他们两个可是满脸笑容,当初按照一成利润给到纪彬他们,那也是赌江南有个好价格。
如今赌对了,自然高兴得不行啊,也证明他们是有眼光的。
方才那三人一共得了一百零八万。
但他们两个,一共就有一百零五万两银子。
闭着眼都知道谁赚得多吧?
而且他们两个总共才拿出四万斤棉花,方才那三个人可是拿出七万斤啊!
大家各自的选择决定了命运,谁又能说什么呢。
反正跟着纪彬詹明的人,是真的赚到钱了,这点就足以让人羡慕。
至于那个嘲笑纪彬估价的人,以后肯定没脸再跟纪彬说话了,如今他家的棉花还没卖出去,心里可难受了。
当初这人还想讨好周小公子,周小公子帮他卖棉花。
可是人家理都不理他,明显对纪彬更有好感啊。
詹明在无仙城把五家棉商的钱分完,这才松口气,振生刚才数银票都数得一身汗。
毕竟确实太多了。
可现在事情还没做完,按理说他应该先回春安城的,但詹明并未过于思考,直接带着振生还有自己跟纪彬的东西去邑伊县纪滦村。
纪彬今年不能回家,这个消息要第一时间说给纪彬媳妇儿知道,让她也有个心理准备。
这才不枉纪彬的嘱托。
他跟纪彬东西足足装了八个牛车,这才出发赶路,好在无仙城到邑伊县这边也就三天的路程。
先是把柴力买给柴家的东西送过去,这让柴家都有些惊讶。
柴力竟然不回家过年了?
正好柴尺也在,他看看詹明跟振生两个男人,干脆带着妻子跟巧晴一起,帮着送东西到引娘家里,有两个女子在,也少些闲话。
不过巧晴既然来了,那蔡运肯定也会跟上,他俩在十月份的时候完婚,现在已经是夫妻。
引娘当时还送了刺绣给他们,还是当时他们两个没收下那两幅。
如今终于送出去,也算了了桩心事。
纪彬出发前就记着这件事,除了刺绣外,还给了份厚礼。
他们几个跟着詹明自然更好,而且詹明把他家的牛车放到柴尺家中,只赶着纪彬家的东西回去。
对于柴家他是信任的,东西放在这肯定没错。
不过这路上也问了情况。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去了汴京,是不是有什么事?
不然怎么说柴尺这么快升了副捕快,想的就是比别人多一点。
可那话也不好说,詹明只是摇头,柴尺知道这事不便多问,也就没说了,只是开口道:“咱们宿勤郡的房知府,还有春安城的谭刺史也去了京城,若是有事说不定能向他们求助。”
虽说几人身份差别甚大,可纪彬毕竟是宿勤郡的人,而且又贡献了那么税收,让那么多人赚到钱,就算房知府不知道纪彬是谁,谭刺史也是听说过的。
像谭刺史这样古道热肠爱护百姓的人,肯定会施以援手。
听到这话,詹明先是愣了下,然后跟柴尺是一个想法,若是真有事,谭刺史是会帮忙的。
不过以纪彬的聪明,他应该能探听到这个消息吧?
从邑伊县去纪滦村,詹明忽然发现,这里的道路好了不止一倍,竟然跟官道的路差不多好了?
柴尺笑:“这路还是纪彬想办法问房知府他们要的钱,他若是能看到,一定很高兴。”
在纪彬詹明他们离开的快三个月里,这条路总算是修好了。
也是上面拨款比较多,这才修得快,毕竟有钱才能修路啊。
而且邑伊县不止这里修好了路,还有几个队伍一起在做,其中邓杉家到纪滦村的路也修了一半。
只是现在天气冷了,暂时停工,等到年后还会继续开始修。
詹明虽然不是邑伊县的人,但也算来过许多次了,对邑伊县的变化感到欣喜。
等到了纪滦村,这么长的车队很快引起注意。
毕竟大家都知道纪彬差不多这个时候回来,肯定能注意到啊。
可是引娘一出来就看出来不对,若是纪大哥在的话,他肯定是走在前头的,可现在这前头坐着的却是詹明。
而且詹明的眼神不像特别喜悦,明显是有什么事。
这让引娘心里一沉,不过还是笑着道:“怎么这样多的东西,一路上辛苦了吧。”
詹明跳下牛车,看了看围观的人,又看了看引娘,这才道:“我先替纪彬给弟妹道个歉。”
这话一说,周围人直接竖起耳朵,道歉?
道什么歉?
纪彬人呢?
詹明似乎是故意让周围人听到,大声道:“纪彬在江南做生意的时候,偶遇富商,那富商跟汴京官员有联系,说是对我们的棉花特别感兴趣,直接把纪彬请到汴京谈生意了!所以今年可能回不回来。”
先不说什么富商官员有什么联系。
反正说的话都是唬人的,明显这话一说,周围人立刻窃窃私语。
“纪彬去汴京做买卖了?”
“汴京?都城啊。”
“天啊,纪彬也太厉害了。”
“只是过年不回来?这该是多大的生意啊。”
詹明为难道:“那生意紧急得很,说是若是做好了,就能盖个比春安城梅园还漂亮的园子,所以让我道歉。”
引娘打量他片刻,忽然笑道:“我当是什么事,男子汉大丈夫,在外做生意肯定会耽误时间。何必连连道歉。”
说着,引娘带着詹明柴力他们进屋。
等屋子里都是自己人,引娘这才有些慌乱:“纪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若不是有特别紧急的事,他不会不回来的。”
柴大嫂跟巧晴也深知纪彬为人,他是个极顾家的人,平日里怎么对引娘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若不是真的有事,也不会过年都不回来。
詹明先把纪彬写的信拿出来,厚厚一摞,让引娘竟然有些想笑。
刚拆开看前几行,引娘目光微缩,显然是纪彬跟她说了实情,说了太子的事。
看到这后引娘暂时把信收起来,知道柴尺跟蔡运他们都担心,开口道:“确实是有事,若是做好这事,以后连带纪滦村还会沾光。”
这话说的巧妙,既不是骗人,又说起其中重要性。
詹明暗叹引娘竟然学了纪彬五六分,把唬人的本事学到手,以后去哪都不吃亏的。
至于柴力他们肯定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见引娘看了信后确实不担心了,这心里的事才放下。
没事就好,人没事就行。
引娘虽然很想看信的全部内容,可这会还是按焦急按在心底,张罗人开始做饭。
既然朋友们都在,肯定要先吃喝好了再说。
至于那十几个大箱子?
箱子哪有人重要。
引娘是不在乎的,可是这些箱子却把其他人馋得不行。
纪彬人是没回来啊,却买了多少好东西。
十几箱子,看着就让人眼红。
一看就知道,纪彬肯定做了大买卖,怪不得还能去做汴京的生意呢。
他这纪财□□声,还真是名不虚传啊。
一时间整个村里都知道,纪彬这次生意又做得特别好。
甚至还攀上了大人物。
反正这话越传越离谱,可离谱之中,怎么又隐隐有些对劲呢。
不过这箱子陆陆续续都被卸下来,全都堆在院子里,院墙又有些遮挡,算是躲开众人的目光。
别人不知道,可詹明却明白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除开纪彬拿走的五十万两银票,这里面除了各种物件之外,还有六十二万两银子。
等吃过饭后,他会一一跟引娘交接。
不得不说他们纪滦村现在的食材就是丰盛,随时过来都有各种吃喝。
吃过饭,柴尺带着他家娘子,巧晴,蔡运在一旁聊天,并不去听詹明跟引娘的对话。
毕竟那边是跟钱有关。
他们留在这,只是不让其他人说闲话而已。
引娘其实做事也快,这十几个箱子里其实东西放的很明白。
纪彬把什么东西给哪家,其实都是分好小箱子的,其中要送到春安城的,直接再给詹明振生给带回去,让他帮忙转达。
后面送给邑伊县各家的,那就是引娘接下来几天的事。
至于引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