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王熙凤自从上次与贺秋讨论过迎春的婚事后,愈发觉得这事儿可行,这日贾琏在家,她试探道:“哎,你认不认得识枫的弟弟,叫贺常的那个?”
联赛告一段落,贾琏手头的事少了,最近也闲下来。他美滋滋的躺在榻上,嘴里嚼着馃子吃得香甜,听到这话随口道:“认识,高高大大一小伙子,挺好的,怎的?”
凤姐儿趴到他边上商量:“他今年才十六,又有那样好的身手,贺家的教养也不错,你觉得把二妹妹与他做一对儿如何?”
贾琏噌的半坐起来:“将迎春说给贺常那小子?谁说的?林表弟?”
“贺家的事林表弟怎会插手?”凤姐儿睨了他一眼,见他面露不乐意,啧啧道:“奇了,往日也不见你对二妹妹伤心几分,怎的一说到她的婚事又舍不得了?”
“那是我亲妹妹。”贾琏没好气道。
“亲妹妹又怎么了?亲妹妹才要找好人家呢。你平心而论,贺小弟是人才不行还是品行不行?我听说他在京中可有名气了。”
贾琏挑不出贺常本人的问题,胡乱道:“他家世不行,我怎能把妹妹嫁给一个普通人?”贺常还没有做官呢,看着也不是读书人。听说他还有一个大哥,贺家世袭的千户肯定是老大继承,贺常有什么?
“迎春是国公府的姑娘,爹、兄弟都有官职在身!”贾琏洋洋得意:“贺常人是不错,我妹妹却可以往高了嫁的。”
“高门大户的媳妇儿是那么好做的?”凤姐儿说到这儿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家的这些丫鬟媳妇子哪个是好缠的?什么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1,比那经年的老将还会算计人呢!老娘这么有能为的尚且应接不过来,你妹妹那个面软心活的还不得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你忘了她奶嬷嬷都能欺负她了?”
还想嫁到高门,“我看你是成心不想她好过罢!贺常身为次子,识枫说等他成亲后便分产不分家的。嫁过去既不用做宗妇又能当自己的家,再加上二妹妹手上又有我们铺子的分红,手里有钱,哪里不好了?”
他们已经打算开一个香膏铺子,现在正弄了许多材料给迎春试验,只待她弄出好产品就能开门做生意的。
贾琏被她一顿排暄,心虚道:“你净胡说,我们家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吓人。”
王熙凤轻哼一声,压低声音道:“我看你最不必计较的就是贺常家世,林表弟没能为为他谋个一官半职?你这样的都能拉拨,何况是自己的亲小舅子?”
贾琏斜了她一眼,什么叫‘你这样的都能拉拨’?他这样的很能干好吗?
“咱们与林表弟成了姻亲,以后相互携持不比现在的‘干亲戚’名正言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贾琏被她这话说得心下微动,慢慢躺下,嘴里嘀咕道:“什么干的湿的,净编些怪话。”
“容我再想想,这毕竟是关乎迎春一辈子的事呢。”
王熙凤见他这样,哪里猜不到他心动了?过几日再磨一磨就成了。
她洋洋得意:小样!
很快贾琏对这桩亲事最介意的一项也被文烁无意中抹除了。
原来因为发生了倭贼在江南肆虐的荒谬之事,当今怒不可遏,特地在禁军中选拔一批忠诚的年轻好手组成剿倭游击队,配备新式火器,专门负责在沿海一带追剿倭寇,以报江南之仇。
而这次联赛中最为突出的贺常与几个平民出身的年轻人也被选拔进此军队。
贺常高兴得不行,须知他平生最讨厌倭寇,现在能光明正大的杀灭倭寇他第一个响应。且因为他来自沿海省份,对击杀倭寇尤有自己的见解,很快就在游击队中被任命为正七品的把总,相当于现代的连长,手下也能领一批人。
贺秋得知这个消息也为他高兴,贺常领了武职,只要敢闯敢拼升职却是比文官要容易的。家里能给的帮助有限,现在他能凭借自己的手段踏上官途,已经超出家人的预期了。
王熙凤送迎春过来玩,自然也从贺秋这里得知贺常被授职,她回来与贾琏道:“如何?我说贺常人不错,年纪轻轻就做了七品官,比某些人能干多了。”
‘某些人’贾琏无语,嘴硬道:“踏上官途只是第一步呢,多少人碌碌一辈子却被死死钉在板凳上升迁不得?”
只是很快他又被打脸。
游击队先到闽省与倭寇交上火,因为有新式火器,他们的枪/击速度不是对面能比的。虽说不至于砍瓜切菜般轻松但局势也是一面倒,捷报频频。其中又属贺常最出挑,英勇无畏、杀敌无数,因为他们的千总水土不服只能遗憾回京,贺常便被上官提携坐上了千总的位置。
对此王熙凤已经不屑与贾琏讨论了。
贾琏讪讪道:“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凤姐儿闲闲的染着指甲:“你同意有何用?最终还要大老爷点头呢。我可跟你说,不少人家看好贺小弟,识枫手上想要他做女婿的名单都是一长串子呢。”
“当真?”没人抢还好,一听说有人抢了贾琏又着急了:“咱们近水楼台,你与林表弟媳妇好好说道说道。”
“那大老爷那儿?”
贾琏道:“我去说!横竖先把亲事定下来。”看贺常这个样子也非常人,且他还有贺时这个堂兄守望相助。最差现在也有六品了,何况他还年轻,潜力无穷呢。
他如此这般与贾赦说道一通:“他们家再清白不过,且兄弟又出息,姻亲又是林表弟那样的能人,我看二妹妹嫁到贺家是极为稳妥的。”
贾赦沉吟:“区区一个千总,到底身份低了些。”
“爹,人家现在才十六,且又在那边对战倭寇,只要他胆大敢为那是现成的军功。”贾琏劝道:“况他又是个有能为的,肯定能抓住机会。您还不相信我的眼光?而且您在平安州那边也有点关系罢?要是他不争气,咱们提携他不就好了?”
贾赦哼道:“你小子休想打我这里的主意。”
贾琏撇嘴:就那点旧情把着不放有什么意思?我看你能还能带到棺材里?
“同不同意您给句话。”
“他们家能拿多少聘礼?”贾赦本就不关心迎春,现在拿乔不过是不想轻易的顺了贾琏的意罢了。
“林表弟娶亲时贺家的嫁妆那是能看见头看不见尾的,人家在沿海几十年,肯定有钱,嫁女尚且如此何况是娶儿媳?”贾琏好笑道:“您委实不必担心这个。”
贾赦磨蹭半晌说:“行吧,既然你这个做兄长的这么看好,我还能说什么?”
他最终还是点头了。
王熙凤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的‘哦’了声,“那我明日便将此事告知识枫,挑个好日子咱们两家就先将亲事定下来罢。”
贾琏矜持点头:“是这个理儿,你看着办吧。”
这门亲事能成,贺秋也高兴得紧。家里大嫂是个爽快利落的,再给贺常娶个温柔和顺的媳妇,妯娌两才不至于不好相处。她快马去信贺家,很快便得到贺母同意的回信,因为沿海最近也不安稳,贺母无法亲自到京,便将定亲事宜全权托付贺秋来办,随信附有为小儿媳准备的见面礼。
于是贺秋请了媒人到贾府提亲,这事两家都有默契,贾赦很快便答应了。经过纳采、问名后,两家订盟,贺常与迎春便定下了亲事。
林隽得知后为远在沿海打拼的贺常唏嘘不已:小伙子,等你回来就多了一个未婚妻,开不开心?
至此,迎春定亲的事在贾府也传开了。
当初贾赦点头后王熙凤便将此事告知过贾母,贾母得知说的是隽哥儿媳妇儿的亲弟弟,小伙子人又出息,也是极为乐意的。对凤姐儿赞赏的说:“往日看你们两口子不常理二丫头,没想到私下却办成这样一件大事。迎丫头性子软和,确实不适合到复杂的家庭生活,听你说来这贺家人口简单,家风也不错,你们为她用心了,这就很好。”
凤姐儿笑嘻嘻道:“您可别说了,我们二爷知道二妹妹要说亲了对我甩脸子呢。”
贾母哈哈大笑:“到底是亲妹子,琏儿也是舍不得妹妹的缘故,横竖还有几年才能出门子,现在甩脸委实早了些。”
“哎哟哟,照您说二爷做得对?合着就我一个该有这糟?”凤姐儿用帕子擦眼角:“老祖宗,您如今可不大疼我了。”
屋里一群人被她装模作样的假哭逗得合不拢嘴,屋外竖耳朵偷听的丫鬟婆子们无不佩服:别看琏二奶奶娘家倒了,在老太太这里的地位是一点儿没降的。
迎春在屋里看书,探春惜春并几个有头有脸的大丫头都来给她道喜。
而陪着薛姨妈坐在贾母屋子里的宝钗心里滋味难言,不过她面上一如既往的温和端方,谁也看不出她心里是何想法。
薛母携着宝钗回到梨香苑后关起门来犯愁:“我的儿,迎丫头比你还小几个月,现在亲事都有了,咱们可怎么办呢?”
宝钗安抚道:“妈很不用着急,急也急不来,俗话说姻缘天定,许是自然而然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