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仁杰将玉牌贴在胸口时,指腹还能触到沈管家掌心的温度。
三更梆子声撞碎夜色,他刚转过街角,便见巷口阴影里立着个青衫人——六扇门密探老周的短刀把子正戳在砖墙上,月光漏过瓦檐,在他脸上割出半道冷光。
\"方更夫。\"老周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九音断魂指残篇的事,上头有人盯着。\"他抛来块染了茶渍的帕子,方仁杰接住时闻到股铁锈味,展开竟是半张带血的验尸单,\"血衣书院,七日死了三个学生。
死状蹊跷,骨头全碎成渣,像是被什么活物攥碎的。\"
方仁杰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想起前日在义庄见到的无头案,死者肋骨也有类似裂痕——但那是江湖仇杀,这书院里的......
\"我要混进去。\"他将验尸单折成小块塞进铜钲夹层,\"杂役。\"
老周扯了扯嘴角,从怀里摸出块木牌:\"书院新招洒扫的,明早卯时到后门。\"他转身要走,又顿住脚,\"那三个学生,死前都去过西旧楼。\"
血衣书院的朱漆门在晨雾里泛着青灰。
方仁杰系着粗布短褐,挑着粪桶往茅房走时,看见李同学正蹲在廊下抹眼泪。
那少年的月白衫角沾着泥,发冠歪在耳后,见有人来,慌忙用袖子擦脸。
\"小兄弟可是新来的?\"方仁杰放下粪桶,从怀里摸出块糖——这是他走街串巷时养成的习惯,\"我前日在膳房见你和王三争执,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李同学的喉结动了动,盯着糖块的眼神像饿了三天的猫:\"不是...是张师兄...\"他吸了吸鼻子,\"张师兄前天夜里没回房,今早...今早赵护院在西旧楼后井里捞着他的鞋。\"他突然攥住方仁杰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别去西旧楼!
我昨晚听见里头有机关动的声音,咔嗒咔嗒的,像...像有人在啃骨头!\"
方仁杰的心跳漏了一拍。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时,他正盯着李同学发颤的睫毛:【检测到关键线索,选项生成——今夜潜入西旧楼\/明日再查\/向陈老师请教】
他垂眼遮住眼底的锐光。
陈老师是书院里唯一肯给杂役们讲《公输经》的讲师,前日还帮他捡起过掉落的扫帚。
选\"请教\"既能试探书院对机关术的态度,又不会打草惊蛇。
\"陈老师。\"方仁杰端着新沏的茶推开讲堂门时,正见那清瘦男人在擦黑板,粉笔灰落在他青衫上,像落了层薄雪,\"学生...杂役有个笨问题——这书院的房子,怎么总有些墙缝对不齐?\"
陈老师的手顿了顿。
他接过茶盏,指节在青瓷上叩出轻响:\"你倒是细心。\"他望向窗外的梧桐,影子在他脸上晃成碎片,\"这书院原是前隋机关大师裴九的旧宅。
裴家被抄时,他把半座宅院改了机关,说是要'藏住天下秘密'。\"他突然转身,目光像淬了冰的刀,\"你问这个做什么?\"
方仁杰后退半步,露出最市井的笑:\"前日扫西旧楼,看见墙皮掉了块,露出里头的铜齿轮——怪吓人的。\"
陈老师的表情缓了缓,从袖中摸出个木匣:\"明日休沐,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机关。\"他将茶盏递回时,指尖在方仁杰手背上快速按了三下——三长两短,是神判门的暗号。
月上柳梢时,方仁杰蹲在西旧楼后的老槐树上。
赵护院的巡逻队刚转过角,他便像片叶子似的落下来。
青砖缝里的苔藓滑得扎手,他摸到第三块松动的砖时,墙内传来细微的齿轮转动声——暗格开了。
半张泛黄的图纸躺在霉味里。
方仁杰借火折子的光扫过,只觉血液往头顶涌:图纸上的机关布局,竟和神判遗迹里那面刻着\"武智双绝\"的石墙分毫不差!
系统的判案空间在眼前展开。
他看见自己站在遗迹里,指尖抚过石墙的纹路;又看见图纸上的铜枢、绞盘、暗弩,两者在虚空中重叠,发出嗡鸣。
\"原来是这样...\"他低声呢喃,图纸在掌心被攥出褶皱。
当他将图纸塞回暗格时,楼外突然传来巡夜梆子声。
方仁杰刚要翻窗,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墙根下的石墙正在缓缓移动,露出半尺宽的缝隙,里面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从沉睡中苏醒。
他跳出窗户时,裤脚被墙缝勾住,扯下块布角。
夜风卷着槐花香扑来,他听见身后传来\"咔\"的一声,像是某种锁扣闭合的轻响。
第二日卯时,方仁杰端着早饭往演武场走时,看见赵护院正扯着嗓子喊人。
几个学生围在石墙前,有人在哭,有人在吐——石墙下的青砖缝里,露出半截染血的月白衫角。
\"让开!\"赵护院的拳头砸在石墙上,震得墙灰簌簌往下掉,\"都回房去!\"
方仁杰端着的粥碗晃了晃,热粥溅在手背上,烫得他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