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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郎骑竹马(1 / 1)

“安妹妹!小爷回来了!”

正喝茶的千金被这一嗓子惊了一下,呛得咳了好几声,嫌恶蹙眉,用帕子拭去唇边茶渍,已经是想起来者何人。

“小姐,外头那个不必搭理么?”好些年前,身边婢女也常这样问话,一样的后院里聒噪,那会儿却是心里有些欢欣。

方才那一嗓子,里里外外可都听见了,莫说是慕老爷,是后街的邻里也定要瞧上一瞧,说来这称呼,若还未想起是谁,也白瞎了幼时顶过的小才女名号。

那是一墙之隔的顾家独子——顾行昼,他那身子仿若浑然天成的圆,可有慕枕安与他娘亲的手笔,只是谁要搭理他,当年顾家老爷只说是学艺去了,那不辞而别的仇可还牢记着。

“也不知眼下长成什么模样,是一如既往地圆润还是……也罢,还是去瞧瞧,可莫又让护院拖走了去,幼时那惨样还历历在目呢。”慕枕安这么念着,跨过房门去后院里。

幼时那会子,称呼是从慕家妹妹到安妹妹,那粗短四肢可一点儿不变,风雨无阻的来翻墙,又哀嚎着被拖回顾家挨揍,那会儿小千金总遣身边人给他送些糕点安抚,又是躲在床边偷偷的看他上药,他瞅见了,总要扯出难看的笑,道说阿昼哥哥不怕疼的!

那时的小姑娘想着,不能同他一道欢闹,待他好些也理所应当。

慕小姐行至后院里,护院躺了一地,哀嚎一片,那青年身姿挺拔,衣衫可算不上齐整,倒也还干净,是变了,迎面而来着实认不出,只那嬉皮笑脸模样还是熟悉的,出口的话倒是愈发欠揍:“啊呀,安妹妹,怎么又瘦了?更丑了。”

貌丑?确实,年纪长了,病也愈发重了,下颚如刀削过,瞧着骇人,只是哪家姑娘乐意听这种话,慕枕安瞪眼,正欲将人话头顶回去,责他不告而别罪状,却见顾行昼边絮絮叨叨数落着,边怀里掏出个包裹:“你瞧,这玩意我特意买来给你尝尝的,可好吃。嗳,慕叔来得巧咯,臭豆腐,可要尝尝?”

那味儿呛人,遮都遮不住,慕枕安擡袖掩住口鼻,眼见着匆忙赶来的慕老爷就要发作,将人赶出门去,说到底还是心底一片净土,舍不得的,也不知怎么想,竟想同人多说些话,她便双腿一软作虚弱情态,还当采薇机敏来搀,却是腰间勒紧,被人扛上肩头。

她不由笑了,出口夸赞:“机灵了不少。幼时怎么就那么傻?”

傻也无碍,昔日那些微薄善意也算是护着他,她眼下手中势力也不小,即便他逍遥肆意也护得。

这大约算是慕小姐平生第二回上房顶,这回是始终有人护着的,他话可真多,絮絮叨叨讲个不停,一会儿嫌丑一会儿嫌瘦,只这眼底关切藏也藏不住,话头可越发不对劲。

“我同你说真的,你这身子骨,合该在我们老顾家养着,我老爹不是疼你嘛,多好啊,白日跟着强身健体,一日三餐也都有荤有素,唉,我在外边儿历练,好久没吃上娘亲做的菜了。”

谁家孩子能去顾家养着?还不都得像他幼时被养成球了?

再者也不是孩子,男女有别,纵使与顾家相熟,又非婚约在身,哪能随意登堂入室?

慕枕安难得展现了些小女儿情态,是真情实感,大约只予儿时玩伴:“去去去,谁要去你家住阵子,你看看你,还是那会儿圆滚滚的好看些,眼下又衣着破烂又臭气熏人,这会子说出去,谁信你与我青梅竹马的?”

顾行昼摆一副娇柔模样,那怨妇情态是活灵活现,直教人开怀,慕枕安不由得扬起唇角,笑出声来,生怕自己掉下去,便倚着他身子,左右没人瞧见,倒也不甚在意那些。

她脸上没些肉还要被他拉扯面皮,她就怒目瞪他,他却讲得随意,看得心疼,揉搓着怀里千金的面颊,动作却不重,慕枕安拍开他手,擡眸望天,仍能看到星辰:“顾行昼,我能活过二十岁了,多好。”

“安妹妹……我去君山之前说要娶你一语,还是只当戏言罢,但!但我仍将你摆在心上,与父母同等重要的!”顾行昼忽然像是赌誓般凝重。

慕枕安看他,弯唇笑出声来:“我与你分别了十年啊,童言无忌罢了,谁会当真,再者,谁会娶我?”她翻腕将衣袖一振,袖口星星点点的血迹也不知是何时沾上的,大约是方才呛咳出来的,“我仍不知晓自己能活多久,只是最近未有临终感觉,应当无碍。他走的时候,我都没告知他一声,过几日就是我生辰了。”

“谁?”

慕枕安反手覆在顾行昼盲了的那只眼上,指尖摩挲着刀疤,笑答:“大约与这一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