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春日里是不应当出去的,不论是老神医的叮咛还是父亲的嘱咐,字字句句都说着枕安身子骨不好,一花一树一叶一木,就连暖风都能要了命去。
不信命的千金总想着溜出去,后来屈尊与庶子为伍,才得以名正言顺的去看看春日风光,轻轻柔柔唤一声“哥哥”,便是连从自己屋子到马车的路途都不必自己挪步了。
幼年时的慕枕安越过庶兄不甚宽阔的肩头,瞧着那自己鲜少踏出的屋子越来越远,手指攥住了他肩头衣物,心思百转千回,这庶子为何这般自由来去,为何自己却是在牢笼之中困顿一生……她带了些不甘与算计,在他耳边唤他:“哥哥……”
“嗯?怎么了?妹妹可是身子不适?哥哥抱着不舒坦了?那这样呢?”慕玢瑜手忙脚乱将怀里的妹妹调整个舒适姿态,柔声询问。
慕枕安阖眸不语,搂紧了他的脖颈,他得寸进尺,竟是连马车上也抱着,当个聒噪的人肉垫子,采薇见他如此,张了张口不知如何劝,小姐也没什么不乐意的模样,只能警醒着些,省得庶出少爷没带过小姐,把小姐碰坏了。
到了城郊湖畔,慕玢瑜才松开手,被安置在树下阴影里,也不知道给草面上铺一层什么来,倒是采薇心细,垫好了才守在一旁。
身为庶子还有那么多朋友……尽是些狐朋狗友罢了!慕枕安愤愤揪着身旁的草。
旁人也没甚好看的,她便瞧着那庶兄引着纸鸢跑起来的模样,慕家孩子都生的好,还未长开就能瞧见清隽模样,瞧着瞧着,也没顾上披肩滑落,等再及回神,已经觉得凉了。
慕玢瑜到底还小,乐呵呵跑来显摆着:“妹妹!哥哥厉不厉害!你看,飞的好高!”
当见着慕枕安弓着身子咳嗽时,他还是丢了纸鸢飞奔过来,惊惶模样有些可笑,不知是害怕受罚还是当真担心,她也已经来不及细想,向前倒进庶兄怀里。
真可悲,嫡女是春风都能夺命的体弱。
归家后才慕枕安醒转,她听见了父亲怒气冲冲的责骂声,被褥厚重压在身上,暖意也有,沉重也有,翻身也无力,待到外边儿消停了,才听见细细密密的春雨。
因着老爷吩咐过要安静,故而房内家仆没在跟前伺候,慕枕安披着一件外衣起身,地上厚实的毯子与碳火不至于再令她受凉,她透过窗去瞧,那庶子正垂头跪在院里,发早已被雨打湿,衣衫也都紧贴背脊。
不知何来的怜惜,慕枕安推开窗,也不顾他是否能听见,轻声道一句凉薄话语:“莫跪了,病了费药材。”
“妹妹醒了?快进去歇着,莫要再受冻。”可他听见了,猛的擡起头来,黯淡的眸子忽而亮起,有些灼人,欣喜的笑也浮上面颊。
慕枕安却不语,只垂眼瞧他,心思回转,竟觉得他殷切得有些可笑,这才开腔:“风寒药也很苦的,起吧,不怪你。”
慕玢瑜想起那时往事,蹙起眉头:“许舸泽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