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莲在池里,怡然婷婷依风静立,只是没了那个紫莲般女子的倒影投在碧波之上,它们孤独的,伶仃往后的白昼,和漫长的黑夜。
烧成灰烬的莲阁,其实早就被搜查了数次,我站在残垣断壁里,抚摸过那曾是莲阁内屋的墙壁。轻轻走过一截断木,记得这儿曾是易婳的床,可如今,什么也没有了。
我只手扒开散落在地的灰烬,还能寻到些什么么?就算再猛烈的大火,即便再是烧上一天一夜,也不可能尽把尸首全都烧掉,可,除了那些烧不了的,哪里又还有什么可以剩下的?
傻瓜,你仍旧是不相信?即便是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你也要再试一试?他们分明和你在黄泉里告别,你分明抱着那侥幸的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不也带不回他们么?
“你真是一个固执的傻瓜,这样的你才是我喜欢的。”风里传来一声叹息,似谁的低喃。我起身四望,寻不着声音而来的方向。
又可曾有这样的叹息,不过皆是我的虚妄罢了?
辰时的太阳远而高的升在天空之中,我突然忆起一个戏言。彼时我担心同易婳成亲会被墨书挫骨扬灰,易婳信誓旦旦的说陪我看初七之日的朝阳,可是所有旧时的承诺都是假的。被扬灰的不是我,我没能看到初七的旭日,易婳也没有陪我一块看。
所有的事有我或没有我。我一直在,可那两人却已经不在。
这个伤心之地,短短一时之间埋葬了两位故人,若干年后我欲再来,可还会是现在这番模样?
易婳是风月阁的主事,她嫁于我,如今又已不在,风月阁的事自然落在我的身上。之前都是叔夜和子期替我处理,所以莲阁仍旧能够留着,不曾改变。我今后亦不想让它改变。
召集了风月阁的众姑娘和小奴,把梦里易婳的道歉当做信里写下的内容给众人说了,惹得众人不停哭泣。婉娘的韶华和易婳的用心而留下来的风月阁,要继续传承下去,我让月无姑娘暂时接管风月阁的一切,待她步上轨道后,我才会放心把风月阁交给她负责。
众人听我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易婳在她们心中是一个好姐姐好主事,而她出嫁那日恬静的笑容,还有我的咯血,让她们对我和易婳有了更多的尊重。
这之后,是墨书的第七日,叔夜和我们琴馆六个弟子去祭拜墨书,韩家二老那瞬间苍老了的脸庞,在短短数日内白了不少的鬓发,还有眼里掩盖不住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让众人再一次含泪拜完墨书的衣冠墓冢。
看着墨书的衣冠冢,我想起他对我的嘱托。对着韩家二老,我在他们面前跪倒在地,“韩老爷,韩夫人,墨书去参加我和易婳的婚礼,却身落火中,我是他的师兄却没能保护他反倒害他如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琴人在此恳请二老原谅。”
看着二老伤心欲绝的眼神,我不该提起他们的伤心事,但又不得不提。我跪着,磕了三个响头,是给他们失去儿子的赔罪。如若当初我一切小心,说不定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至今的一切,的确是我的错,我再说什么也不能抹去这个错误,不能还他们一个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孩子,你起来吧,浅儿他也是一个痴情的人,为了那个女子……倘若当初我们不阻拦他,不强迫他,他也不会如此孤注一掷……不是你的错,你起来吧。”韩老爷颤巍巍的,想要扶起我。
我看着他苍老了许多的脸庞,摇头不起,“韩老爷韩夫人,墨书他托梦与我说,盼望二老能够原谅他这个不孝子,不能再在你们身旁赡养服侍。若有来世,他仍旧会成为你们的儿子,再报前世养育之恩!”我再磕三个响头,这是代墨书给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爹娘的赔罪,赔罪他不能再承欢膝下,恭顺孝养。
“孩子,浅儿他……唉……你起来罢……”韩老爷双目含泪,声音哽咽已是说不下去,他扶起我,抓着我的手默默流泪,韩夫人也在一旁不停拭泪。
墨书,易婳,你们的嘱托我都一一做好了,现在你们可是心安些了?你们现在又会在哪儿呢?
看着墨书的衣冠冢,我咯出一口血,用衣袂堪堪遮住,却避不开众人的眼睛。“我没事。”摆摆手让众人不用担心,虽然勉强安抚了他们,仍少不了被问候一番。
虽然血吐着吐着会变成习惯,但我也不能总吐血,学着周公瑾那般吐得多了,然后步上他的道路,或许能够跟他在黄泉路来个偶遇说,公瑾大人,在下学着你一样吐血而亡了不是?
这个笑话不好笑,如果说出来让众人知道,只怕让*后不得好过。
易婳,墨书。我期盼下一世有缘,能够与你们再次相遇。
你们,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