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离尽头那点昏黄的光晕越来越近。那光是从一扇半开的门里透出来的。门也是深色的木头,上面挂着一个斑驳的金属牌子,勉强能辨认出几个模糊的字迹:
**配……药……处……**
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的光线昏黄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我停在了门口。
一股远比走廊里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气味从门缝里汹涌而出!浓重到刺鼻的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气味是主调,但其中还混杂着无数难以分辨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浓烈的草药苦味、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劣质酒精挥发的味道……还有一种……极其细微、却如同跗骨之蛆般钻入鼻腔的……血腥味。不是新鲜血液的腥甜,而是那种陈旧的、沉淀的、混合着铁锈和腐败物的、属于“处理物”的腥气。
我的胃剧烈地抽搐着,喉咙发紧,冷汗浸透了里层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粘腻。
背后那股冰冷沉重的压力再次猛地一推!同时,那个护士平板的声音,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我耳边响起:
“进去。”
我猛地一哆嗦,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回头望去,身后只有幽暗空荡的走廊,哪里还有护士的影子?但那声音……那冰冷的气息拂过耳廓的感觉……真实得令人发疯!
怀里的药袋沉重得如同千钧巨石。
我颤抖着,伸出那只没有抱着袋子的手,冰冷僵硬的手指触碰到粗糙、油腻的门板。一股更浓烈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
门,被我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赴死般的绝望,推开了。
昏黄摇曳的灯光下,一个巨大、杂乱、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空间,展现在眼前。
这不是一个现代化的配药间。更像是一个……混乱的、被废弃多年的化学实验室和中药铺的混合体。
房间很大,但被各种高大的、布满灰尘和污渍的金属货架和木柜塞得满满当当,只留下狭窄的过道。货架上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落满厚厚灰尘的玻璃器皿:扭曲的蒸馏瓶、巨大的广口瓶、布满污垢的坩埚……一些瓶瓶罐罐里还残留着颜色诡异、早已干涸的粘稠液体或粉末。
墙壁上挂着各种生锈的金属工具:巨大的剪子、形状怪异的钳子、带着锯齿的刀具……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泽。角落里堆放着一些鼓鼓囊囊、沾着可疑深色污渍的麻袋,散发出阵阵霉味和……淡淡的腐臭。
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厚重的木制操作台。台面坑坑洼洼,布满深色的、洗刷不掉的污渍和无数纵横交错的刀痕、凿痕,仿佛经历过无数次惨烈的“手术”。一盏老旧的、灯罩上满是油污和死虫的吊灯悬挂在操作台上方,正是那昏黄摇曳光线的来源。
而最让我头皮炸裂、几乎魂飞魄散的,是操作台后面的景象。
一个佝偻着背的人影,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操作台前。
他\/她穿着一件极其宽大、肮脏不堪、颜色早已无法分辨的罩袍(像是某种实验服或屠夫围裙),上面布满了深褐色、暗红色的斑驳污迹。罩袍的布料厚实僵硬,仿佛被干涸的血浆和油脂浸透后又风干了无数次。
人影的头发稀疏灰白,凌乱地贴在头皮上。露出的后颈皮肤如同风干的橘子皮,布满深深的褶皱和褐色的老年斑。
他\/她似乎正在台面上忙碌着什么,发出极其轻微、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嚓…嚓…嚓…**像是某种极其锋利的金属,在反复刮擦着坚硬的表面。
随着我的推门,那摩擦声停下了。
佝偻的背影,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转了过来。
一张脸。
一张如同被揉皱后又用力拉扯开的、蜡黄色的老脸。皮肤松弛下垂,层层叠叠地堆在颧骨和下巴上。眼睛深陷在层层褶皱之中,浑浊得如同蒙着厚厚的白内障,几乎看不到瞳孔,只有两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浑浊光点。干瘪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向下弯曲的、充满怨毒和麻木的线条。
他\/她——我无法分辨性别——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钩子,穿透浑浊的眼珠,死死地钉在了我……怀里的那个白色药袋上。
那目光里,没有丝毫属于活人的情绪,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和贪婪。
“药……来了?”一个极其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从那张干瘪的嘴唇里挤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的冰冷力量。
他\/她那只一直藏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那只手……枯槁如同鹰爪!皮肤是污浊的蜡黄色,紧紧包裹着嶙峋的指骨。指甲长得扭曲、发黑,尖端如同锋利的钩子。更可怕的是,那只枯爪般的手上,正握着一把东西——
一把细长、闪着森冷寒光的……**手术刀**。
刀刃上,沾着几滴新鲜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液体,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妖异的光泽。
他\/她抬起那只握着刀的手,刀尖直直地指向我怀里的药袋,浑浊的眼珠里那两点鬼火般的光点,跳动了一下。
“放下。”沙哑的声音命令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处理“材料”般的冷酷。
“把袋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