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那份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带着神经科学月光般清冽锋芒的报告,如同投入全球舆论沸油中的冰水炸弹,瞬间引发了剧烈的、两极分化的连锁反应。
国际医疗伦理委员会紧急召开闭门会议,报告中被铁证如山的19hz频率对比、高达0.95的pLV值以及“回声”AI核心逻辑紊乱的记录,像一记记重锤砸在索恩“绝对科学”的神坛上。多家权威科学期刊撤下了原本准备刊发为诺亚背书的文章,转而要求对童童的报告进行紧急同行评审。社交媒体上,“#19hz共鸣真相”、“#诺亚科学酷刑”、“#艺术疗愈无罪”的标签迅速冲上热搜,无数曾受益于艺术疗愈的普通人站出来发声,讲述星野遥的画作如何让他们破碎的心灵找到共鸣与出口。几个原本宣布暂停基金会疗愈项目的国家,悄悄撤回了禁令。
然而,诺亚帝国的反击同样凶猛。索恩在镜头前暴跳如雷,斥责童童的报告是“顾氏垂死挣扎的伪科学污蔑”、“黑客攻击‘回声’的非法所得”。诺亚庞大的公关机器开动,雇佣的“专家”在各大媒体上喋喋不休地试图用复杂的术语混淆视听,质疑数据的真实性,强调“异常脑波”的“潜在危险”。支持诺亚“科学标准化”的保守派势力也纷纷发声,将艺术疗愈描绘成“混乱无序的原始巫术”,将童童的报告视为对“科学权威”的挑战。
全球舆论场,变成了科学与谎言、共情与冰冷数据激烈交锋的战场。童童的报告是一柄利剑,刺穿了诺亚的谎言,但要彻底斩断这条毒蛇,还需要更致命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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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集团总部,陈默的办公室却笼罩在一片死寂的阴影中。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喧嚣的世界。只有监控墙上分割的画面闪烁着幽光:顾氏股价在童童报告引发的短暂反弹后,因玛拉黏土雕塑背面的涂鸦事件再次暴跌,曲线如同断崖;海牙法庭对洛璃控诉的初步听证会正在进行,玛拉的证词和陈默可能存在的童年知情如同悬顶之剑;股东们的最后通牒邮件塞满了邮箱,字里行间充斥着“背叛”、“清算”、“引咎辞职”的冰冷字眼。
陈默没有看这些。他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背对着屏幕,像一尊冰冷的石雕。他面前摊开着一本极其厚重、封面磨损、边角卷曲的深棕色皮质账簿。账簿的纸张已经泛黄,散发着陈年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油墨与铁锈混合的气息。这不是财务报表,而是顾震霆的私人手札,被称为“**资本原罪账簿**”。里面用冷硬、毫无感情的字迹,记录着元老院时期顾家参与或默许的每一项灰色交易、每一次利益输送、每一笔沾着血泪的原始积累——包括洛家产业的转移细节、西翼仓库“清理”行动的资源调配记录,甚至是一些元老院高层不便明示的“特殊指令”副本。
这本账簿,是陈默在启动历史审查后,从一个连顾淮深都不知道的、顾震霆书房暗墙后的保险柜里找到的。它像一座由罪孽浇筑的墓碑,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曾想过用它作为彻底清算的终极证据,也曾想过将其付之一炬,让历史的污秽永远埋葬。
此刻,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账簿上一条关于西翼仓库的冰冷记录:
>**“新历37年霜月17日,西翼3号。物资:待焚品(代号‘回声’)。执行人:黑石组。资源:燃油10桶,清洁费(现金)……确保不留痕迹。指令副本归档(银荆棘印章)。”**
“银荆棘印章……”陈默低声念出,玛拉黏土板上的签名和背面的涂鸦瞬间在脑海中炸开!还有童童报告附上的、星野遥画出的那枚印章图案!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它!实物印章的下落,是彻底钉死顾震霆,甚至可能关联到更广网络的关键!
但更让他灵魂颤栗的,是账簿旁边,用加密平板播放着的、玛拉在法庭上泣血控诉的画面回放。镜头特写聚焦在那块黏土板背面——那稚嫩的、歪歪扭扭的涂鸦:“**爸爸坏。熊熊怕。**”
这六个字,像六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陈默记忆深处最黑暗、最坚固的封印!
“轰——!”
意识被瞬间拖拽回五十年前那个阴冷、弥漫着刺鼻油味的仓库!不再是童童意识中清漪的视角,而是属于一个懵懂、惊恐的孩子的视角!
***视觉碎片:**巨大的、穿着黑大衣的父亲(顾震霆)背对着光,身影如同恐怖的巨塔,正冷漠地对几个黑影(黑石组)挥手。角落里,蜷缩着几个模糊、颤抖的人影(“无用回声”)。地上,散落着他心爱的、被踩脏的绒毛熊玩具(“熊熊”)。空气里,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燃油味。高高的、布满铁锈的通风口栅栏投下扭曲的阴影。
***听觉碎片:**父亲冰冷的声音(“确保不留痕迹”)。油桶倾倒时黏腻的哗啦声。压抑的、如同小动物般的呜咽(不知是角落的人还是他自己)。自己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炸开的砰砰声。
***触觉\/嗅觉碎片:**冰冷刺骨的水泥地。绒毛熊脏污的触感。浓重得令人窒息的油味。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理解的恐惧!对父亲那冰冷背影的恐惧!对黑暗的恐惧!对那刺鼻气味的恐惧!
***行为碎片:**他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手里死死攥着一截烧焦的木炭(或是从地上捡的?),在父亲刚刚随手丢下的一份文件(指令?)背面,用尽全身力气,颤抖地画着:歪扭的小房子(家?安全?),穿裙子的妈妈(唯一的温暖象征?),倒在地上画着红叉的小人(死亡?),还有那六个用尽了他所有认知的字:“爸爸坏。熊熊怕。”画完,他就把那块沾着黑灰的木炭扔得远远的,仿佛扔掉那段可怕的记忆,然后抱着脏兮兮的熊,蜷缩在更深的阴影里,大脑一片空白……
“呃啊!”陈默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猛地从回忆的深渊中挣脱出来!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要挣脱出来!那份被大脑强行抹去的童年记忆,那份混合着极致恐惧、无助和对父亲冰冷形象崩塌的创伤,在玛拉涂鸦的刺激下,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将他自以为坚不可摧的理性堡垒撕扯得支离破碎!
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他没有亲眼看到屠杀的火焰点燃,但他看到了屠杀的前奏!他看到了父亲的冷酷指令!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感受到了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他用涂鸦记录了下来,然后……他选择了最彻底的遗忘!将这份足以摧毁他对世界认知的恐怖,深深埋进了意识的最底层,用“科技向善”的理性高塔重重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