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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金火焚心(2 / 2)

铜镜上的金芒只闪了一瞬,苏小棠的指尖却像被烫到般缩回。

她攥着银簪后退半步,额角突然抽痛——不是寻常的钝痛,而是有根细针正顺着眉骨往脑仁里钻。

"苏掌事?"阿桃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混着竹筐磕碰的脆响,"三公子的桂花糕要配新采的晨露蜜,我去后苑摘桂花——"

话音未落,苏小棠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竹帘外的阿桃身影模糊成一团淡粉,连廊下的青石板缝里,竟渗出暗红的血珠。

她踉跄扶住妆台,妆奁里的胭脂盒"啪"地摔在地上,胭脂粉扬起来,在她视野里凝成一片血雾。

"不...不是这样。"她捂住眼睛,指缝间漏出的光却更刺眼了。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鼻腔滑下,是鼻血。

可当她松开手,看见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另一个画面:她穿着染血的素衣,手里握着柄带豁口的菜刀,脚下是漫过脚腕的血河。

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混着女人的尖叫,"庶女弑主!"的骂声像炸雷般劈开空气。

"小棠!"

这声低唤穿透血雾。

苏小棠猛地睁眼,鼻血滴在绣着并蒂莲的袖口,晕开两团暗红。

陆明渊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玄色外袍未系,露出里衬的月白锦缎,发冠歪在鬓边,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他手里攥着枚青铜令牌,牌面刻着与九鼎灶相同的云雷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你碰了九鼎灶。"他的声音比平日低了三度,目光扫过她染血的袖口,又落在她发红的眼尾,"我让阿桃辰时来唤你,就是怕你..."

"怕我什么?"苏小棠擦了擦鼻血,指腹上的血珠在两人之间晃了晃,"怕我发现你藏着的秘密?"她想起昨夜灶火里的男子,想起掌心淡去的金纹,"陈阿四的信里说'他收回神力',你掌心的玄铁残印,和灶神的纹路一样——"

"够了。"陆明渊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像块刚出炉的炭,烫得苏小棠想抽手,却被他扣得更紧。

他另一只手举起青铜令牌,牌面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你以为九鼎灶是御膳房的宝贝?

那是三千年前太昊朝的镇神鼎炉,用来封印灶神残魂的。"

苏小棠的瞳孔骤缩。

她想起昨夜灶火里那个穿玄色祭服的男子,想起内壁刻着的"灶神归位",喉间发紧:"所以陈阿四...他知道?"

"他知道个屁。"陆明渊嗤笑一声,拇指摩挲她腕间的金纹,"他只知道偷供果,却不知道每任掌事都是守鼎人。

直到你出现——"他突然松开手,退后两步,玄色广袖扫过案上的茶盏,"你的本味感知,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那是灶神残魂在认主。"

头痛又涌上来。

苏小棠扶住桌角,眼前的陆明渊变成了两个重影。

她看见他身后的竹帘被风掀起,露出御膳房的青瓦,又看见血雾里那个持刀的自己一步步逼近,刀刃上的血珠"滴答"落在陆明渊脚边。

"你早知道。"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尖锐,"从侯府那次我替你熬药开始,从你把我推进御膳房开始——"

"是。"陆明渊打断她,声音沉得像块铅,"我查过你的生辰八字,查过侯府的旧账。

你七岁撞翻青铜灶那日,正是灶神封印松动的日子。"他举起令牌,牌面突然泛起金光,"这是太昊朝的镇神令,能暂时压制残魂。

可昨夜你开了九鼎灶..."

"所以你现在来,是要我把残魂再封回去?"苏小棠摸出袖中陈阿四的血书,信纸上的血渍已经发黑,"还是要我...帮他归位?"

陆明渊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她眼底闪过的金芒,望着她掌心逐渐清晰的金纹,突然伸手按住她后颈。

他的指腹抵在她枕骨下方某个穴位,力道不轻不重:"你以为我想让你卷进来?"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尖,"可除了你,谁能分得清那残魂是善是恶?

谁能在他破封时...砍断他的命门?"

苏小棠的头痛突然减轻了些。

她盯着陆明渊发红的眼尾,想起他每月十五必喝的安神汤,想起他掌心的玄铁残印——原来那些不是旧伤,是镇压封印的代价。

"所以你让我掌御膳房,让我碰九鼎灶..."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是要我做个选择。"

"是。"陆明渊松开手,退到门边。

晨光透过他的发梢,在地上投出细碎的金斑,"三日后是灶王祭,残魂会借香火之力苏醒。

你可以选择用镇神令封印他,从此做个普通厨娘;也可以..."他顿了顿,"让他归位,然后承受他的记忆、他的因果。"

窗外传来阿桃的脚步声,带着清甜的桂花香。

苏小棠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的金纹正像活物般蠕动,从手腕爬到小臂,在素色衣袖下显出淡金的痕迹。

她想起昨夜灶火里男子说的"我在等你",想起血雾里那个持刀的自己——或许那不是幻觉,是灶神残魂的记忆。

"三公子。"阿桃捧着半筐桂花跨进门槛,见陆明渊在,慌忙福身,"桂花采好了,苏掌事要现在做糕吗?"

陆明渊瞥了眼苏小棠,又看了看阿桃怀里的桂花,突然笑了:"自然要做。"他转身往外走,玄色衣摆扫过苏小棠脚边,"苏掌事,灶王祭的供品,本公子可要亲自尝第一口。"

门帘落下时,苏小棠摸了摸发烫的掌心。

金纹已经爬到了手肘,在皮肤下泛着微光,像条随时会破茧的金蛇。

她望着阿桃递来的桂花,突然看清了每片花瓣上的晨露,看清了露水里映着的自己——眼底的金芒比昨夜更亮,亮得像团要烧穿眼眶的火。

阿桃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苏掌事?您怎么了?"

苏小棠捡起地上的胭脂盒,盒盖内侧刻着的"归位"二字突然清晰起来。

她擦了擦鼻血,对着铜镜扯出个笑:"没事。"她摸出块干净帕子包住桂花,"去拿新磨的糯米粉,今日的桂花糕...要加些特别的料。"

窗外的晨雾渐渐散了。

苏小棠望着掌心的金纹,突然想起陆明渊说的"承受他的因果"。

她不知道三日后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那团火,但她知道——从昨夜打开九鼎灶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侯府那个偷馒头的小丫鬟了。

她攥紧帕子,桂花的甜香混着掌心的灼热,在鼻尖萦绕不去。

远处传来御膳房小太监们的吆喝,她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那是灶神残魂在共鸣,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