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手拴好帐帘,借着月光扯出衣襟里的玉简——暗红色玉身还带着体温,表面的纹路像被火烤过的蛛网,细不可察地泛着幽光。
\"这东西......\"她指尖沿着纹路轻划,本味感知不受控制地翻涌。
三年来她早学会压制这种能力,可此刻玉纹里渗出的清凉直钻骨髓,竟比任何山珍海味的本味都要清晰。
她咬了咬舌尖,血珠混着凉意漫开的刹那,玉身突然泛起淡金色的光晕,一行小字浮现在纹路间:\"火鼎非鼎,乃心之火;火意所归,方为真鼎。\"
\"啪!\"玉简坠在木案上,震得烛台轻晃。
苏小棠后退半步,后腰抵在案角生疼。
她想起在遗迹里,火鼎共鸣时腕间火纹灼痛的感觉;想起老厨头曾说\"火意是厨子的命\";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你的火,要烧得比所有人都真\"。
原来那些碎片般的记忆,早就在拼这块玉的答案——火鼎不是青铜铸就的器物,是火意的极致共鸣,是厨子用一生火候淬炼出的真心。
\"在想什么?\"
陆明渊的声音从帐后传来。
他换了件月白中衣,左肩的伤裹着新纱,却仍掩不住渗出的淡红。
苏小棠刚要开口,他已将一方染着墨香的信笺推到她面前:\"暗卫刚送来的。\"
信笺展开是张泛黄的海图,岛屿轮廓被朱砂圈了三重,旁注\"瀛洲\"二字。
陆明渊指尖点在岛屿中央:\"三日前,我的人截获了火源殿的密信。
他们说'真鼎沉于北海眼',可这张图......\"他抬眼时眸色如深潭,\"是二十年前,先皇派去东海寻药的船队留下的。\"
苏小棠盯着海图上的波浪纹路,突然想起陈阿四信里的\"三条火脉异常沸腾\"。
火脉连接地火,地火通海眼,若真鼎是火意的共鸣......她攥紧信笺:\"他们引我们毁假火鼎,是为了让我们替他们清理争夺真鼎的对手。
现在假的没了,所有目光都会聚到真的——\"
\"聚到瀛洲。\"陆明渊接得极快,\"所以有人提前给了我们这张图。\"他指腹摩挲着信笺边缘的暗纹,\"能在火源殿眼皮底下送消息的,要么是他们的死敌,要么......\"
\"要么是更想让我们入局的人。\"苏小棠接口,喉间泛起苦意。
三年前她以为摆脱侯府阴谋已是绝境,如今才知,这天下的局,从来都是一层套一层。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掌事!\"
话音未落,帐帘被掀得噼啪响。
天膳阁新收的弟子阿福跌进来,腰间的铜铃撞得叮当乱响。
他额角挂着汗,连行礼都忘了:\"西北军营的飞鸽传书!
说是北戎三十万大军压境,前锋已过雁门关,守将说......说看到火源殿的赤焰旗混在军中!\"
苏小棠的指尖在海图上重重一按,朱砂染脏了她的指甲。
北戎与大晋隔漠相望,十年前才签了互不侵犯的血盟,此时突然举兵......她想起陈阿四说的\"三条火脉异常\",想起火脉若炸,地动山摇,边境守军必然慌乱——火源殿这是要里应外合!
\"阿福,去把陈掌事的暗卫叫来。\"陆明渊的声音冷静得像淬过冰,\"让他立刻联络兵部,就说北戎大军里有火源殿的人。\"他转向苏小棠,目光软了些,\"你先看这个。\"
他摊开的掌心躺着枚青铜虎符,虎眼处嵌着块血玉。
苏小棠瞳孔微缩——这是先皇亲赐的\"镇边符\",能调遣西北二十万边军。\"三日前,我让人从太医院老院正那里取的。\"陆明渊将虎符塞进她手里,\"你去西北,我去瀛洲。\"
\"不行!\"苏小棠攥紧虎符,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火源殿的目标是真鼎,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可北戎的三十万大军等不了。\"陆明渊握住她的手,体温透过虎符传来,\"小棠,你比谁都清楚,火脉要是炸了,死的不只是边军,是整个漠北的百姓。\"
帐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烛火左右摇晃。
苏小棠望着他眼底的坚定,想起三年前在侯府柴房,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说\"我带你出去\"。
那时她是连盐罐都摸不到的粗使丫鬟,现在她是能左右御膳房、创立天膳阁的掌事。
可有些东西没变——比如他看她时,眼里总像有团烧不尽的火。
\"好。\"她深吸一口气,\"我去西北,你去瀛洲。
但你要答应我......\"
\"每日让暗卫传平安。\"陆明渊笑了,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我记着呢。\"
阿福突然又撞进帐来,手里举着盏防风灯:\"掌事!
您的铜牌......\"
苏小棠这才发现,别在腰间的铜牌不知何时翻了面。
月光透过灯盏照在牌背,一行新刻的小字泛着冷光:\"真鼎沉海,命火将燃。\"
海风卷着咸味扑进帐帘,吹得海图哗啦作响。
苏小棠望着图上的瀛洲岛,又望向牌背的字,忽然想起老者临终前那句没说完的话——\"你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是火鼎的钥匙?是命火的引信?
她握紧虎符,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帐外的夜色里,海风正卷着乌云往西北方向涌去,而东海之滨的瀛洲岛,在海图上投下的阴影,正随着烛火摇晃,像头即将苏醒的巨兽。
巜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