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瞳孔微缩,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火云:\"这是...\"
\"它在散。\"苏小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些被玄焰门困在神脉里的火灵,现在都融进天地间了。\"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下颌,\"刚才糖画老头的糖浆、茶棚妇人的茶盏,还有北疆的雪——它们都在接收这火。
不是被操控,是被唤醒。\"
\"三公子!\"远处传来护卫的吆喝,\"玄焰护法醒了!\"
陆明渊应了声,拇指在她手背上蹭了蹭:\"等我问完话,咱们去看陈阿四贴的宣言烧得怎样。\"他转身时斗篷带起一阵风,雪粒扑在苏小棠脸上,倒让她看清了被押在雪地里的玄焰护法——此刻那刀疤脸正剧烈挣扎,嘴里塞的破布被挣出半截,含混的骂声混着雪沫喷出来。
陆明渊走到近前,一脚踩住对方脚踝:\"急着开口?\"他蹲下身扯掉破布,\"刚才说'火脉仍在',谁给你的底气?\"
玄焰护法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渗出来:\"你以为毁了神脉就断了根?
九百年前玄焰老祖用七十二厨圣的精魄铸了火脉,埋在北疆冰原最深处!\"他猛地抬头,刀疤在雪光里泛着青,\"就算灶神转世的壳子碎了,只要火脉还在,就能用万人厨心重铸火种——到时候,你们这些自以为自由的厨子,还是得跪下来舔神的脚趾!\"
苏小棠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本已松开的手又攥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原来那些年她每次使用\"本味感知\"时的心悸,不是能力的代价,是火脉在抽取厨者的精魄?
她望着陆明渊紧绷的下颌线,忽然发现他的指节也泛着青白,显然压着极大的怒气。
\"带下去。\"陆明渊的声音冷得像冰锥,\"用西域的'灼骨钉',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到第几根。\"
护卫押着人离开时,玄焰护法的笑声还在雪地里荡:\"等火脉重燃那天,你们会求着...啊!\"
最后一个字被雪团闷住——陈阿四不知何时摸过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啃完的炉盔:\"老子最烦这种临死还嘴硬的!\"他把炉盔塞回怀里,胡子上沾着芝麻,\"小棠,那老匹夫说的火脉...你信吗?\"
苏小棠没说话。
她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忽然想起老厨头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掌心烫得惊人:\"小棠,真正的火候不在灶里,在人心。
可人心太弱,得有人给它铸个壳。\"当时她只当是临种胡话,现在想来,那\"壳\"或许就是火脉?
\"先回营。\"陆明渊扣住她肩膀,\"北疆的雪夜里别冻着。\"
陈阿四搓着手跟在后面:\"我让徒弟们煮了姜茶,还有刚烤的红薯——哎小棠你走慢点!\"
深夜的营火噼啪作响。
苏小棠裹着狐裘坐在木墩上,面前的陶碗里飘着姜茶的热气,可她盯着跳动的火苗,总觉得那光里有北疆火云的影子。
帐外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她刚要起身添炭,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焦糊味——是老厨头常抽的旱烟!
她猛地转头,就见帐角的阴影里坐着个人。
灰布短打,腰间别着缺了口的铜烟杆,正是老厨头!
他脸上的皱纹被火光照得发亮,像是刚从灶房里钻出来,连衣襟上都沾着没拍净的面粉。
\"师父?\"苏小棠的陶碗\"当啷\"掉在地上,姜茶溅湿了裤脚。
她扑过去要扶,手却从老厨头胳膊里穿了过去——是魂体!
老厨头笑了,烟杆在火上烤了烤:\"别怕,我在你解封神火那天就该来。\"他从怀里摸出块巴掌大的玉简,表面刻着扭曲的火纹,\"这是火脉图的残卷,藏在北疆冰原的千丈冰层下。
当年玄焰老祖用它锁火脉,我师父用它护火脉,现在该传给你了。\"
苏小棠颤抖着接过玉简。
指尖刚触到玉面,一阵刺痛从眉心炸开——她看见无数金线在眼前交织,像极了京城的街巷,却又比那复杂百倍。
金线尽头是座冰山,山底有团幽蓝的光,正随着她的心跳明灭。
\"这是...\"
\"火脉的走向。\"老厨头的声音开始虚化,\"玄焰护法说的没错,火脉未断。
但他不知道,火脉不是锁人的锁链,是养火的池子。
你解了神脉,却得护着火脉——否则等它干涸那天,天下厨者的本味感知,都会跟着消失。\"
\"师父!\"苏小棠急得去抓他的手,却只碰到一团逐渐消散的光,\"那要怎么护?
北疆的火云...\"
\"去冰原。\"老厨头的身影只剩半截,\"等开春冰融,你会找到答案。
记住——\"他的烟杆突然亮起幽蓝火光,\"真正的火,从来不是谁的私产。\"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天——\"
苏小棠猛地回头,再转过来时,帐角只剩她怀里的玉简,还残留着老厨头体温般的温热。
她低头看向玉简,火纹突然泛起微光,那些金线又在脑海里浮现,这次她看清了——金线最密集的地方,正是北疆火云笼罩的位置。
\"明渊!\"她掀开帐帘冲出去,积雪没过靴底,\"明渊——\"
\"在这儿。\"陆明渊从旁边的帐篷里钻出来,身上还披着她的狐裘,\"怎么了?\"
苏小棠举起玉简,火光映得她眼睛发亮:\"我知道该去北疆做什么了。\"她望着远处仍未消散的火云,轻声道,\"这场火,还没烧完。\"
北风卷起雪粒,将她的话音揉碎在空气里。
而那枚玉简,正随着她的心跳,在掌心里发出细碎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