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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金汤问罪,味定生死(1 / 2)

青石板上的血渍还带着湿热,长老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起来。

苏小棠刚要伸手探他鼻息,便见那双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却像被抽干了颜色,灰扑扑地盯着房梁。

\"我们错了......\"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比枯叶擦过瓦檐还轻,\"炎盟要的不是灶神。\"

陆明渊的玉扇\"啪\"地敲在掌心,陈阿四蹲在地上的身子猛地直起来,铜铲在砖缝里划出刺耳鸣响。

苏小棠跪坐在长老身侧,本味玉贴着腕骨发烫,她能清晰感知到对方心脉里翻涌的颓丧——像被暴雨打烂的蜂巢,甜腻的蜜混着碎渣往下淌。

\"他们要重塑天下人的味觉。\"长老的右手突然抓住苏小棠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里,\"用灶神的力量......让人吃甜的觉得苦,尝鲜的只闻臭,到最后......\"他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苏小棠月白裙角,\"到最后,连自己爱吃什么都记不得,只能跟着炎主给的味道走......\"

\"荒唐!\"陈阿四踹翻脚边的药罐,瓷片崩到陆明渊脚边,\"控制舌头就能控制民心?

当老子没见过饥荒年百姓啃树皮?\"

陆明渊却没接话。

他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玉扇在指间转出半道银弧:\"难怪陛下这半年总说'宫膳没滋味',上月我呈的荔枝蒸鹿脯,他尝了一口便摔了玉盏。\"他突然抬眼看向苏小棠,眼底寒芒如刃,\"去把近三年御膳房的采买账册、食单底本全调来。\"

小太监领命的脚步声还没消失,苏小棠便觉腕间一松——长老的手垂了下去,眼神又散成一片雾。

她刚要抽回手,却见对方指尖颤了颤,极轻地碰了碰她腕上的本味玉:\"你娘......她早知道的。\"

\"我娘?\"苏小棠呼吸一滞。

\"当年她不肯配合重塑味觉,炎主便......\"长老的声音消散在风里,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陈阿四蹲下来扒拉长老眼皮,嘴里骂骂咧咧:\"装什么死!\"却被陆明渊抬手拦住。

三公子望着门口匆匆跑来的小太监,玉扇尖挑起账册封皮:\"看看这些。\"

苏小棠凑过去。

泛黄的纸页上,\"冬月初二采办胡麻\"后面,用极小的朱笔批注着\"换川椒\";\"清明三朝贡新笋\"旁则写着\"加蜜渍豆蔻\"——这些改动的笔迹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前两任御膳房掌事的私印。

\"川椒辛烈,会麻痹舌尖对鲜味的感知;蜜渍豆蔻的甜能掩盖食材本味。\"苏小棠的手指捏得发白,\"难怪陈叔总说近年的鱼'没了河底水草香',原来从采买时就被动了手脚。\"

陈阿四的铜铲\"当\"地砸在案上:\"老子就说那批东珠鲍不对味!

合着早被人换了料......\"

陆明渊突然合上账册,玉扇骨敲了敲桌面:\"太后的人还在外面候着。\"

苏小棠这才想起慈宁宫的传唤。

她站起身,裙角的血渍刺得眼睛发疼。

转身时,袖中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檀木匣。

\"去我屋里。\"她对陆明渊说,声音突然低下来,\"有些东西,该让你看看了。\"

檀木匣的铜锁\"咔嗒\"打开时,陈阿四凑过来看热闹,却被陆明渊不动声色地挡住。

苏小棠取出最底下那本《九品厨经》,封皮的绢帛已经褪成月白色,翻开第三页时,一张泛黄的纸笺飘落下来——是母亲的字迹:\"金汤问罪,以味为刃,可破心防。\"

\"这是......\"陆明渊俯身细看,见书页间夹着半片焦黑的荷叶,\"当年你娘被赶出宫时,怀里就揣着这本经。\"

苏小棠指尖抚过\"金汤问罪\"四个字,耳边响起母亲咽气前的话:\"小棠,若有一日你能尝出百味背后的苦,便翻到第三页。\"她深吸一口气,本味玉突然烫得惊人,仿佛在应和经书上的字迹。

\"我要在御膳房设宴。\"她抬头时,眼底有火光跳动,\"请那些藏在锅碗瓢盆里的'炎盟'客人们,喝碗金汤。\"

陆明渊的玉扇\"唰\"地展开,映着窗外最后的天光,扇面的墨竹仿佛活了过来。

他望着苏小棠腕间的本味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需要我帮你备些什么?\"

陈阿四突然把铜铲往肩上一扛,粗声粗气:\"老子去磨锅!

定要让那些龟孙子喝得痛快!\"

门外,小太监的公鸭嗓又响起来:\"苏掌事,太后那边催了......\"

苏小棠将《九品厨经》重新收进匣中,系紧腰间的本味玉。

她望着案上还未冷却的金汤残液,突然想起长老昏迷前说的\"你娘早知道\"——原来母亲留下的不只是经书,还有一场必须由她来揭开的局。

\"回太后,\"她理了理鬓角,声音清亮如击玉,\"这就来。\"

而在御膳房后的柴房里,某个打扫的小杂役正蹲在灶前,看着手里染了金汤的帕子慢慢渗出暗红。

他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青铜令牌,上面\"炎盟\"二字被体温焐得发烫。

御膳房后巷的青石板被暮色浸得发蓝时,苏小棠正对着铜鉴理鬓。

本味玉在腕间灼出淡红印子,像母亲临终前握她的那把温度。

\"苏掌事,陈掌事说人都到齐了。\"小宫女捧着鎏金食盒站在廊下,声音压得低,\"碑林东殿的炭火烧得旺,您交代的金汤煨了三时辰,浮油都撇得清透。\"

苏小棠将银簪别进发髻,指腹擦过镜沿的铜绿——那是母亲当年掌勺时留下的痕迹。

她摸了摸袖中《九品厨经》,经书里夹的半片焦荷突然发出极轻的脆响,像母亲在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