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让她动摇的权力、仇恨、巅峰,此刻都像褪色的画卷,唯有小女孩眼里的光,比御膳房的灶火更炽热。
\"我想成为那个,\"她对着镜面轻声说,\"愿意用一碗汤改变自己命运的苏小棠。\"
镜面轰然碎裂。
星芒裹着她往上托,她看见镜殿在脚下坍缩,看见真味之核的金光穿透层层幻境,像一根线牵着她往现实坠落。
现实中,苏小棠的眼睫猛地掀开。
陆明渊被那抹突然漫上眼底的赤红惊得后退半步,却被她反手攥住手腕。
她的手烫得惊人,掌心的温度透过镇魂锁的缝隙钻进来,烫得陆明渊倒抽冷气:\"小棠?\"
\"我没事。\"苏小棠坐起身,声音还带着气音。
她望着供桌上的真味之核,那珠子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震颤,表面浮起细密的纹路,像在回应她的心跳。
陈阿四凑过来,铁勺指着珠子:\"这破玩意儿......\"
\"是灶神的意志。\"苏小棠打断他,指尖抚过鼎炉的青铜纹路。
老厨头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真味之核不是金手指,是灶神留在人间的锁。\"原来她以为的\"本味感知\",不过是灶神在借她的身体苏醒。
那些体力透支、失明风险,都是锁松动的预警。
\"我要重新封印它。\"她转头看向陆明渊,眼里的赤红正在褪去,却比任何时候都亮,\"用我自己做媒介。\"
陆明渊的瞳孔骤缩。
他抓住她的肩膀,指腹几乎要掐进她肉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会被反噬,会......\"
\"我知道。\"苏小棠覆上他的手,\"但如果不封,等灶神完全苏醒,天膳阁、御膳房,所有我珍惜的人......\"她顿了顿,望向陈阿四,\"包括你,陈掌事,都会成为他的棋子。\"
陈阿四的铁勺\"当啷\"掉在地上。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句:\"老子炒了三十年菜,还怕当棋子?\"可他攥紧的拳头在发抖,指节白得像骨瓷。
苏小棠不再说话。
她起身走向鼎炉,真味之核在供桌上跳了跳,仿佛在抗拒。
她伸手握住珠子,滚烫的触感瞬间灼伤掌心,却不如心里的疼——这是她用无数次体力透支换来的\"金手指\",是她从粗使丫鬟走到今天的依仗。
可当她想起镜中那个捧着清汤的小女孩,想起陆明渊沾着灶灰的袖角,想起天膳阁里飘着菌香的瓦罐......
\"我愿意。\"她轻声说,将珠子按进鼎炉的凹槽里。
鼎炉突然发出嗡鸣。
青铜表面浮起古老的符文,像活过来的蛇般缠上苏小棠的手腕。
她倒抽冷气,额角渗出冷汗,可目光始终坚定。
陆明渊想冲过去,却被一道金光挡在三尺外——那是鼎炉自动张开的结界。
\"小棠!\"他拍着结界,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苏小棠抬头对他笑,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鼎炉上,发出\"滋啦\"轻响:\"记得我教你颠勺时说的吗?
火候到了,该翻勺就得翻。\"
陆明渊的眼眶瞬间红了。
他想起第一次学颠勺时,铁勺砸在脚背上肿起老大的包,是苏小棠蹲在地上给他揉,说:\"做菜和做人一样,该硬的时候得硬,该软的时候......\"
\"该软的时候要像豆腐脑。\"两人同时说出后半句。
苏小棠的笑更深了。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升起,是灶神的意志在撕扯她的魂魄,可每当疼痛要淹没她时,镜中那些鲜活的自己就会浮现——劈柴的、颠勺的、在天膳阁搅汤的......最后定格在小女孩捧着清汤的笑脸。
鼎炉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
真味之核的金光裹着苏小棠,像一只茧将她包裹。
陆明渊的手掌贴在结界上,泪水砸在金网上,溅起细碎的光。
陈阿四捡起铁勺,突然重重砸在地上:\"哭什么!
老子去烧三炷高香,这丫头命硬得很......\"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地宫突然剧烈震动。
头顶的石屑簌簌坠落,鼎炉上的符文开始扭曲。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地底下升起,像古钟在千万里外传响:\"觉醒者,你真的愿意放弃神力?\"
苏小棠的瞳孔在金光中收缩。
她望着鼎炉中央的真味之核,那珠子表面的纹路正在剥落,露出里面漆黑的核心——那才是灶神真正的意志。
\"我愿意。\"她对着虚空说,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轻,却比鼎炉的青铜更坚定。
震动越来越剧烈。
陆明渊的手指在结界上抠出血痕,陈阿四抄起铁勺去砸支撑柱,可所有动作在这天地轰鸣中都像慢镜头。
苏小棠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抽离,是陪伴她多年的\"本味感知\",是那些在厨房熬夜研究菜谱的夜晚,是她每一次使用能力时的体力透支......
但她不后悔。
因为她终于明白,真正的\"本味\"从来不在珠子里,在她第一次偷喝清汤时的期待里,在每一次为食客用心做饭的诚意里,在陆明渊说\"小棠的菜有烟火气\"的笑容里。
这些,才是她最珍贵的\"神力\"。
地宫的震动突然停了。
苏小棠缓缓倒下,被一道金光稳稳接住。
陆明渊的结界\"砰\"地碎裂,他扑过去接住她,指尖触到她腕间的镇魂锁——那道曾让她疼痛的裂纹,此刻正渗出柔和的光。
陈阿四喘着粗气凑过来,铁勺还攥在手里。
他盯着苏小棠苍白的脸,突然用袖子抹了把眼睛:\"醒了记得教老子做新菜,御膳房那堆老东西......\"
话音未落,地底下又传来一声闷响。
三人同时抬头,只见鼎炉的青铜表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漆黑的雾气正从裂缝里缓缓渗出。
而那道古老的声音,再次在空荡荡的地宫中回荡:\"很好。
但你以为,封印就能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