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看着镜头!”老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要想你是谁,不要想你要成为什么!只想你**不想**失去的东西!抓住它!那是锚!”
张承山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不想失去的东西?混乱的大脑瞬间闪过童年母亲温暖的手,闪过解剖台上父亲第一次赞许的眼神(那赞许如今想来如此残忍),闪过硬币眼球里看到的那个培养舱中正被篡改的脸…最终,定格在七岁的自己,在放映机影像中,将手术刀刺入父亲眼眶时,那双燃烧着纯粹恐惧与反抗的眼睛!
**我不想消失!**
这个念头如同绝望的呐喊,冲垮了一切!
“咔嚓!”
一声沉闷的机械声响。黄铜相机的快门落下,并非清脆,而是一种仿佛叹息般的、沉重的闭合声。
几乎在快门按下的同一瞬间——
“轰隆!”
画着闭眼图案的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彻底撞开!木屑纷飞!三个穿着深色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般头盔的身影,手持闪烁着不稳定蓝白色电光的奇异长杆,如同地狱里冲出的恶鬼,闯了进来!为首一人头盔下露出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非人的暗金光芒!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站在光圈中的张承山!
“目标锁定!执行强制回收!”机械化的声音从头盔下传出,冰冷刺骨。
防护服手中的电光长杆猛地抬起,致命的蓝白光芒瞬间暴涨,刺得人睁不开眼,直指张承山!
千钧一发!
杨爷爷猛地将刚刚从相机后部弹出的、一张还冒着微弱热气的镜面底片,狠狠塞进张承山手里!“跑!从后门!去镜巷最深处!找‘无影之地’!快!”
老人枯瘦的身体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力量,他猛地将张承山推向房间角落一扇极其隐蔽、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破旧小门,同时自己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转身,用身体挡在了那三个防护服和张承山之间!他枯瘦的手,竟直接抓向那闪烁着致命电光的长杆!
“滋啦——!!!”
令人牙酸的电流爆响和皮肉焦糊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房间!刺眼的蓝白光芒中,杨爷爷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如同风中残烛!
“不——!”张承山目眦欲裂,嘶吼出声。
“走——!”杨爷爷被电流灼烧的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声嘶哑的咆哮,那声音带着血肉烧焦的恐怖质感,如同濒死野兽的悲鸣。
张承山的心脏被巨大的悲痛和恐惧撕裂,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在电光中剧烈抽搐、迅速碳化的枯瘦身影,狠狠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角落那扇破旧的小门!
门外,是更深、更浓稠的黑暗,以及老城区镜巷那如同怪兽内脏般错综复杂的、未知的路径。刺鼻的焦糊味和电流的爆响被隔绝在身后那扇关闭的小门内,但老人最后那声嘶吼,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的灵魂里。
他跌入黑暗的甬道,手心死死攥着那枚刚刚显影、还带着相机余温的镜面底片。底片的边缘棱角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冰冷的触感下,似乎有什么在微弱地搏动。
他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思考。只有跑!向着镜巷深处,向着那虚无缥缈的“无影之地”!杨爷爷用生命为他争取的这几秒钟,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在散发着霉味和潮湿土腥气的黑暗中狂奔,身后的寂静比任何声响都更可怕。他不知道那扇小门能阻挡追兵多久。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一点微弱的光亮,似乎是另一个出口。他冲出甬道,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更狭窄、两侧墙壁如同刀削般陡直的巷道里。巷子异常干净,没有垃圾,没有水洼。但诡异的是,两边的墙壁光滑如镜!
真正的镜面墙壁!光可鉴人!
他喘着粗气,下意识地看向左侧的镜墙——
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
镜中的人,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冰冷的石雕。而最让张承山血液冻结的是,镜中人的双眼——那不再是他的眼睛——左眼是纯粹的、毫无感情的暗金,右眼…右眼赫然是杨爷爷那只浑浊的、充满悲伤的右眼!
镜中的人缓缓抬起手,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枚刚刚拍下的、还在微微发热的镜面底片。他对着镜子外的张承山,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露出了一个与流浪汉水洼倒影、与照片走廊那个狞笑的“自己”一模一样的、无声而诡异的笑容。
口袋里的硬币眼球突然疯狂发烫!张承山猛地低头掏出它——
镜面瞳孔里,清晰地映照着他此刻的样子:站在镜巷中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左眼暗金,右眼浑浊,正对着手中的硬币眼球,露出那个无声的、冰冷的诡异笑容!
而硬币瞳孔映照出的倒计时,如同染血的判决:
**6天19小时08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