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祁长廷大胜西突厥,要班师回东都了。
这消息自传信兵的口中出,瞬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百姓们不知边疆战事,听着大胜就高兴,欢呼雀跃,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止不住的笑。
可这消息传回朝中,却是一时间满堂寂静。
大胜是该高兴的,当然是该高兴的,可偏偏——
三殿下为何要在这时回东都呢?
还带回来了当初西行时调走的北吾军?
那可是北吾军,是正正经经的军队呀!
朝臣们都知道,此次进犯的可不止西突厥,还有更难缠的北突厥。
西突厥大胜只是阶段性的,北疆危机不解,战事就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种时候,三殿下怎么能离开西疆?
可消息已经传回来了,人已经启程了,算着八百里加急的时间差,搞不好眼下大队伍已经出了伊吾郡。
大臣们讷讷不敢言语,垂着眸子,眼珠子却止不住地往上瞟。
徽晟帝已经小半年没有上朝了。
高台上围起层层叠叠的帘幕,看不清面目的女人雍容华贵地静坐其中。
然而,里面久久没有传出声音来。
若放在昨日,皇后定然是要想方设法将祁长廷打作逆贼,只待他回来,便就地诛杀的。
可她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居然连最后的底牌都守不住。
她甚至无暇顾及昨日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各种事情像一团乱麻挤在脑中,无从分辨。
朝上又静了一段时间,皇后终于坐不住了,她需要安静,需要好好想一想对策。
“退朝——”
中官悠长的唱腔直直传出紫宸殿。
朝臣们恍惚着行出大殿,迎接新一天的阳光,但没人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唯有一人,目光坚定,脚步铿锵,走得虎虎生风。
“常大人?走这么急作甚?”
有人注意到那个气势汹汹的背影,目光微妙,唤了一声。
然而常岑头也不回,一股脑地往宫外冲。
唤他那人啧了一声,“常大人如今是不一样了,都不待搭理我们喽。”
三个皇子,当初端妃事发后,便再没人看好的三殿下,谁知被他捡了去,还能有今日。
众人心思各异,只可惜所有的猜测都落了空。
常岑脸上可半分春风得意都瞧不出。
老大人阴沉着一张脸,一副要将某人生吞活剥了的模样,一甩衣摆进了马车,拳头狠狠压在膝盖上。
为臣这么多年,眼下的异常他人看得出,他又怎会看不出。
祁长廷,这分明是要反了!
扔下边疆不管,也要反!
祁长廷,三殿下,他费尽心力教了那许多年,倾注了那许多心血的学生。
原本听到他安全无虞,还大胜西突厥,他心中是骄傲和欣慰的,可……
可听到后面,便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养虎为患,养出了一个狼子野心的混账!
是,祁景闵大逆不道,已经是庶人了,可他前面还有二殿下,还有一位兄长。
可他呢?将兄长一人留在北疆,自己跑回来争权夺利。
这干的是人事儿吗?
啊?
常岑越想越觉得窝火,血一股股地往脑袋顶冲。
而正在这时,马车突然猛地一个急刹。
马匹嘶鸣,常岑一个没坐稳径直朝马车外的方向扑去,与此同时,一只陌生的手从帘外探出,准确无误地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不是车夫!
常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脑子一懵,待得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拖出了车外。
麻袋兜头罩下来,他只觉被什么人粗鲁地扛在了肩上,转头就跑。
被绑架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为什么要绑他?
常岑心底一片瓦凉,然而还不待他想明白这个问题,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
他听到那个扛着他的人突然低低咒骂了一声,下一秒,失重的感觉便伴随着温热液体便扑面而来。
整个人直接摔在地上,但并不疼,因为身下似乎有旁的人垫着。
不,那或许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具尸体。
有麻袋罩头,鲜血并未直接扑在脸上,可腥甜的味道涌入鼻腔,叫他几乎要吐出来。
他手脚无力地爬起身,想将麻袋从脑袋上揪下来。
正在这时,陡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
“白姑娘闪开!”
时间回到半日前。
牛毛细雨间,冲天的浓烟几乎遮蔽了半条金昭街。
白桥觉得头很痛,耳朵嗡嗡作响,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只是站着不动都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