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受惊后的一踏,饶是他,凭蛮力挡下也有些吃力。
但他不想再等更合适的机会了。
自己一身武艺韬光养晦这许多年,如今既然打算出头,便出个彻底。
祁景闵面上和暗地里靠的都是钱粮,他却不想如此。
暗地里有白桥替他筹谋钱粮,他便要在明面上夺一夺那更吸引人的东西了。
——比如,兵权。
放在以前,他或许不敢这么早暴露自己的能力,但如今他也是背后有人的皇子了。
哪怕是为了那人,他也不想再等。
何成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此时终于开了口。
“殿下接下来去哪儿?”直接继续方才的话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府。”少年淡淡的声音传出。
何成应是。
车里,少年轻吸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原本的旖旎被祁景闵撕得粉碎,他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
都是妄想罢了。
纵然她看得上他又如何?
这世间浑浊,他周身更是泥泞一片,叫他如何敢,如何能让她到他身边。
少年握在右腕上的左手突然用力攥了起来,剧烈的疼痛在他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正月十六,年节终于算是彻底过去了。
白桥在东都的第一个新年,有白晓,有月兰,有干方的伙计们,半点不孤单。
正月十五,齐同鹤给他们放了一日的假,白桥想方设法引着白晓带她去了一趟长乐街——她打听过了,丞相府就在这条街的街口。
可惜,祁长廷说得果然没错,丞相府高门大户,莫说丫鬟,就是打杂的力夫都是签了卖身契的那种。
白桥虽然想磕cp,却也不可能为了磕cp将自己的身契交给别人,只得彻底歇了心思。
第二日,干方柜坊正式投入新的一年。
有了之前打下的种种基础,东都的商户们终于小心伸出了试探的手指,敲响了干方雅间的门。
过去三个月,白桥已经将现代那套看账本的办法掰开了揉碎了,尽数教给干方擅长算经的伙计们。
加上古代商人们“单纯”,这些刚出师的学徒们处理起来也丝毫没有压力。
第一日有一家上门存银,三家上门借银;
第二日两家存银,五家借银;
一直到十日后,干方一共签订了三十家商户的存银契书,总额高达五千两银。
但再往后,存银的人数明显降了下来。
五千两,这个数字并不高,想当初在江都时,为了赈灾,一日便需投进去近万两银。
但已经远远超出白桥的预期。
这日下午,齐同鹤寻到她这里,看起来有些发愁。
“这不过才十日,存银的人便已渐渐地少了,后继无力啊。”
齐同鹤已经吃透了白桥这一套赚息差的办法,自然知晓如果没人存银,干方便拿不出银子来外借,整个链条便会停滞不前。
“掌柜莫急,”然而白桥却依旧是笑吟吟,“刚开始,存银的人还是少些的好。”
“?”齐同鹤不解。
白桥却没有直接解释的意思,转头冲身边月兰道:“去通知一声,让他们忙完手头的事,过来汇报一下成果。”
“他们”指的自然就是伙计们。
这十一人起初在干方便是负责分析东都内各大商系的银两流动方向,如今倒也适应良好,可依旧花了十日的时间才将手头上一半的商户核查完毕。
十一人在齐同鹤和白桥面前排排站好,挨个说自己手里商户的情况。
结果第一个人就有些吞吞吐吐。
“我这儿一共收到了十家商户的账本……”他偏头瞧了一眼同伴们,如实道:“但感觉,日后能还得上银两的只有一家。”
这些商户的账本里,根本连数字都对不上的就有一半,剩下一半倒是做的都很好,至少从账面上看不出造假的痕迹。
可若按白桥教给他们的办法一问,便尽数露了馅。
有些商户看似生意火爆,实则都是赊销,掌柜的信誓旦旦说这些银子日后肯定都能收回来,可他要来那些赊销的记录一瞧,嚯,从最底下翻出一张二十年前的白条来。
这还能还啥?就想问人还健在吗?
还有些商户,拿了开张以来共三年的账本过来,说自家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景气,但都是因为意外。
第一年村里的小孩儿顽皮,把圈门打开了,养的牲畜都跑进了深山里,第二年大雨将圈门冲垮了,禽畜又都跑进了深山里,第三年竟是牲畜拱火,将圈门撞塌了,又都跑进了深山里。
而这位商户来借钱的缘由便是,想修一个结实的圈门。
这种人,敢借给他银子?!
白桥听得噗一声险些没把茶水喷出来,摆摆手让后面的继续说,结果都差不多。
不同的商户有不同的故事,但总归都十分不靠谱。
齐同鹤:“……”
齐掌柜叹了一声,明白了白桥的意思。
干方收了存银便得按契书付利息,眼下却寻不到合适的放银对象。
干方没有收息的来源,又谈什么赚息差?
白桥喝罢了茶,清了清嗓子。
“倒也不必如此悲观,不也有几家留下来了吗?”
女孩招手,让他们将他们最看好的那家账本拿上来。
“这是……做丧葬的?”
白桥拿着自己的羽毛笔写写画画,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可之后,眉眼间却流露出几分疑惑。
伙计们说的没错,这家商铺倒确实看起来不错,可为何她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