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桥早已经做好了要再跟齐同鹤理论一番的准备,却只觉对方跟突然鬼上身了似地,要出口的话硬生生绕了个弯。
“还请姑娘赐教。”
白桥眉梢高高挑起,朝黑暗里望过去,可惜齐同鹤并未点蜡,她什么也看不到。
白桥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只是道:“齐掌柜同我说实话,掌柜是否到现在,仍觉得干方不要典当物就向外放银十分愚蠢?觉得收了上百年管理费的柜坊竟然不再收钱,反而给存银的商户好处,乃是惊世骇俗?”
齐同鹤顿了下,再开口竟是有几分拘谨,“若没有那份方案,自然是显得很蠢,可姑娘之才,已让我觉得,这方才是柜坊这一行业未来真正该走的道路。”
白桥被齐同鹤这般态度弄得有些想笑,她挽了下鬓角遮掩笑意,方才道:“好吧,就算掌柜的赏识我,可东都的百姓却并不知晓这一回事,他们会觉得能做出这档子事的柜坊怕不是三岁小儿在过家家。”
这是非常正常的调侃,然而齐同鹤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当即便想阻止,然而白桥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但偏偏,这三岁小儿竟是取代了东都之中人尽皆知的老字号粮铺来上位的。”
毫无名气的柜坊这么做自然会被认为愚蠢,可一个有能力将黄粮一孟挤走的柜坊这般做,带给百姓们的便大概率不是愚蠢至斯,而是神秘莫测。
再结合孟易一事……
白桥唇角挑起一丝弧度,正要继续说下去,齐同鹤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啊”。
所以她才要拉孟易下水。
齐同鹤感到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微微一紧,额上冷汗直下。
而与他正相反,少年的影子掩在黑暗中,眸子却亮晶晶地带着笑意。
这姑娘的目的可并不止于“神秘”。
她先让孟易来闹,将干方柜坊取代了黄粮一孟的事进一步发酵,待得适当的时机牵扯出孟易在江都的丑事,挤走孟易这恶徒的干方便会被当作正义的使者。
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干方占据了百姓们心中的好人角色,神秘莫测的好人要放银,出息还很低,可信度定然会更高。
哪怕普通百姓并不是干方借银的对象,但百姓却可帮干方声名远播。
如此一来,干方的名号、干方借银的消息,根本不必如何宣传便可广而告之。
甚至这般口口相传,会比干方找伙计四处游说来得更加有效。
齐同鹤那边“啊”过一声之后沉默良久,显然是已经将这其间关窍想明白了。
可白桥却反而重重蹙起了眉头。
她为何觉得方才那声“啊”并不像是齐同鹤的声音,反倒是再次莫名让她想到了……
这两日搬家这么忙,他还真的一眼都没来瞧瞧,真是心大啊。
嘶,等等!
女孩想到这里轻吸一口凉气,赶忙打住了势头。
救命,她为何又想到了祁长廷!
难道两日不见便连他的声音都会幻听了?自己就这点儿出息吗?
真是没救了!
橘黄色的烛光跳动,将女孩侧脸上的绒毛拢上一层光晕。
配着莫名其妙地懊恼神色,分外可爱。
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会不会比此前在永福的青楼里,揽住的腰身更软……
原本按在齐同鹤肩上的修长手指忍不住轻轻颤了颤,然后倏然收回,握成了拳头背至身后,被另一只手中折扇欲盖弥彰地掩住。
少年最后看了一眼被暖光包围的姑娘,有些狼狈地朝后退去。
祁长廷现在还不太敢见白桥。
两日过去,他想起那日发生的事依旧热气上脸。
不过,哪怕十分赫然,他依旧忍不住想来瞧瞧她。
毕竟干方搬了地方后就再不与三皇子府背靠背了,他为了不惹人怀疑,也并非随时随地都能见到她了。
如此,见她安好,便好。
祁长廷正这么想着,突然,吱呀一声,椅子与地面摩擦的巨大声响划破宁静。
祁长廷:“……!”
然而这一刻,他根本顾不得被撞得生疼的脚踝,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过的慌乱攥住了他的心脏。
“什么声音?”女孩警惕机敏的望了过来。
他甚至听到她的脚步声在靠近。
“没,可能是野猫吧。”
他还听到齐同鹤艰难地替他打着掩护。
并不是说谎有多难,只是堂堂三皇子殿下跟只偷腥的猫儿似地落荒而逃,忍笑着实有些艰难。
白桥还是狐疑地走过来查勘。
院子里,伙计们忙得头都没擡,夜色深沉,一片祥和。
没人看到,甚至连白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在面上划过。
啧,真的不是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齐同鹤:主子原来属……
祁长廷:嗯?
齐同鹤:老虎。
PS.二更可能不会24:00准时放出来,大家早早休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