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海城点点头，却对营销宣传没什么兴趣，转而和仲玥讨论起这部剧的剧情。
在来这里之前，仲玥已经翻来覆去研究剧本多次，自然不怕他问。
相反，她也对这个花瓶导演有几分怀疑，正好趁此机会试探一番。
两人不谋而合，针对剧本大谈特谈。
随着探讨的深入，两人的眼睛都是越来越亮，对彼此的担忧都放下了不少——
他们发现，两人在剧本上的观点竟然惊人的相似！
从人设谈到情节，再到艺术主旨，甚至是拍摄手法，两人都聊得有来有往。
不知不觉，两人的话题延伸到了剧本之外，谈到了剧本所蕴含的社会意义，又超脱了剧本，谈到了社会，人文，艺术等等，依然很有默契。
李哥和小助理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人的话题越来越远，远到他们已经插不上话了。
小助理悄悄问李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太碍眼了？”
像两个电灯胆。
李哥狠狠瞪他，“瞎说什么？！他们两个是纯粹的同事情！又不是谈恋爱，怕什么碍眼？”
随着话题的深入，黎海城的双眼更是亮得惊人，裹着外面的那层孤高外壳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炙热真挚的内核。
“对，我在创造这个剧本的时候，就是这个想法，”黎海城说道，“剧本设定任烟出身于重男轻女家庭，就是为了暗示两个姐姐的死不是意外。而任烟得知后，就决定背负两个姐姐的人生而活。所以，在她用姐姐的身份杀死姐姐的男朋友时，她不仅没有愧疚，反而是——”
“是欣喜，是激动，是释然，”仲玥自然地接过话头，笑容越来越真实，“她认为自己是替姐姐报仇，是在做正义之事，是应该被嘉奖的……”
在两人谈兴越来越高时，李哥终于坐不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仲玥和别人这么合拍。
看的他心急！额头都冒汗了。
李哥强行插入话题，“天色已经不早了，不是说今天要试镜吗？”
黎海城这才醒悟，有些羞赧地摇摇头，歉意道：“我太投入了，不好意思耽误时间了，这就联系这部剧的男主角，他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仲玥就体贴地说：“没关系，讨论过后，我对剧本的理解也更深刻了。”
黎海城就冲她笑，哪里还有一开始的冷漠和审视？
这都快奔着知己去了！
李哥深吸一口气，努力为两人降温，“现在谈对剧本的理解太早了，还是试镜重要，一切还是要看试镜的结果。”
李哥已经不看好这次的拍摄了，虽然这部电视剧有可能让仲玥名利双收，但更有可能让仲玥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仲玥现在正式上升期的时候，真的不能谈恋爱啊！
李哥期待地看向黎海城，心想，这位导演这么严谨，孤高，自傲，肯定不能容许一个演技差劲的花瓶扮演女主角吧？
黎海城打了电话，让饰演男主角的莫成过来。
他守在门边，等待着莫成的到来。
闻言，梁海成回过头，没有看李哥，双眼含笑，对仲玥说：“之前听别人说，你演技很差，但今日一见，才知流言之害。”
李哥：？？？
没想到这位导演浓眉大眼，说起谎话来这么得心应手？
仲玥摆手，真诚地说：“那倒不是流言。”
她演技差，人尽皆知。
之所以现在对剧本理解深刻，那纯粹是花钱买的金手指给力，改造了她的脑子（总不可能只改造了身体吧？），人变得聪明了，思考也敏捷，能想到的事情就比以前多多了。
但理论是一方面，实践又是一方面了。
仲玥略带歉疚地看向黎海城，不好意思了，是时候要让你感受下什么叫做演技差的女星勇闯娱乐圈了。
出租屋的铁门被敲响，“嘭嘭嘭”的，声音巨大。
门外的人似乎也被这巨大的响声惊住了，缩手缩脚地站着。
直到黎海城把门打开，他还疑神疑鬼的往屋子里面看，直到看到仲玥，方才松了一口气，从门外走进来。
进了门，他又被那几张矮小的塑料凳子惊住了。
莫成是个大高个，蹲坐在塑料凳子上，两条大长腿只能委屈地折叠，怎么看都不舒服。
不过，他是个成熟的男人，不会为了几张红塑料凳子，和导演闹别扭，大大方方和仲玥打招呼，“你就是仲玥吧？你好，我是莫成。”
莫成煞有介事地自我介绍，“我对你的名字是如雷贯耳，但是想必你是不知道我的，那让我为我们的任烟介绍下自己。”
以黎海城现在的处境，能来参加他的剧本拍摄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大牌明星。
大多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试图从他这里找到一条生路。
不过，按照莫成的说法，如果这条生路走不通，他就要退圈了。
“我也是正经的科班出身，不过，运气不好，从业至今也没拍多少正经的剧，”莫成很是洒脱，对这些苦难的经历并不在意，“刚开始还能演男配呢，后来就只能去群演混了，混了十几年，也只能堪堪摸到不重要配角的门槛。”
“家人都劝我退圈算了，钱没赚多少，身体却被搞坏了，”莫成笑道，“不过，就在我退圈的前几天，黎海城导演打电话给我，问我要不要来试一试男主角。”
仲玥忍不住笑道，“然后你就来了？”
莫成向她眨眨眼睛，“男主角啊，我想了一辈子的男主角，就是爬也要爬过来的。”
仲玥其实提前拿到了莫成的资料，找了莫成的参演过的片段来看，都是零零碎碎的，不成片段儿的表演。
旁人唏嘘他不适合这行当，黎海城却肯定地说莫成是个大器晚成的演员，就缺一个机会了。
现在，他要把这个机会给他了。
仲玥不清楚大器晚成的表现模式，却觉得莫成整个人都很稳，在镜头里有种别具一格的成熟，丝毫不见出戏。
仲玥就说：“等你演完这个男主角后，以后找你当男主角的剧本该多不胜数了。”
莫成更乐了，笑得眼角泛起细纹。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有细纹很正常，但这细纹不仅没有影响到他的英俊，还让人觉得很有味道——岁月的味道。
黎海城很高兴他的两个男女主角看起来很合拍，如果能在戏里也合拍就更好了。
“那么，我想我们也不需要多余的配角。”黎海城平时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比起寒暄，他更习惯沉默，但说到表演，他却自然而然占据了话语权，“你们都已经提前拿到剧本了，就审讯这段吧——我猜，你们应该记住台词了？”
自然不会有人说不。
这时，就显示出红塑料凳子的好处了，李哥帮忙把凳子叠起，清理出客厅的空地，好暂时充当舞台。
小助理挪来长桌，作为审讯桌，桌子里外放着椅子，让仲玥和莫成两人分坐。
一人是涉嫌谋杀前男友的嫌疑人，一人是调查凶杀案的调查组组长。
黎海城拿着摄像头，问：“准备好了吗？”
两人点头。
李哥和小助理快速让开，紧张地看着两人。
虽然仲玥比莫成红，但论起演技，李哥自问，一万个仲玥也比不上一个莫成。
黎海城从容喊了开机。
“嘎吱。”
审讯室大门被推开。
方正云从外面走进来，拉开审讯桌面前的椅子，划拉出刺耳的声音。
他坐在犯人的对面，不耐烦将文件砸在桌上，严厉而冷峻地问，“任烟？”
对面，被指控谋杀前男友的女人缓缓擡头。
她没有说话，略带疑惑地看向他，用鼻音发出轻轻一个“嗯”？
令无数罪犯闻风丧胆的莫成却轻轻吸了一口气，注视着她那张脸，问了第二次，“任烟？”
任烟仿佛清醒过来，畏怯点头，沙哑地说，“是我。”
莫成沉默几秒，按照规矩问：“你的男朋友被人残忍杀害，你知不知情？”
任烟眼中迅速漫起水雾，咬着唇，白着脸，拼命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惊慌失措地哀求，“警官，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方正云闭了闭眼睛，轻轻呼了一口气。
心想，她太柔弱了，怎么会是那个残忍的杀人凶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