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肉计◎
第二日,宋婉来时,太医还没走,待到宋婉询问伤势的时候,太医愁眉不展道:“陛下此伤甚重,恐落下隐疾,若是不慎恐有……”
剩下的未曾说完,但何意不言而喻。
太医每说一个字,宋婉心情便复杂一份,最后她看向龙塌上面色苍白的帝王,往日里的萧珏是生龙活虎的,鲜少看见他这般模样,袖中的手不自觉捏紧,最后,她细细问询了太医该如何照顾萧珏后,方才回到未央宫,对着等候她的桃枝道:“将我的东西收拾些,随我带去承明殿吧。”
桃枝明白宋婉的意思,知道她主子到底是心软了,幽幽叹口气,为宋婉收拾东西。
承明殿中,待到宋婉走后,萧珏的眼睛睁开,他的目光隔着屏风追着离去宋婉的模糊背影,但凡宋婉此时折回来,便能发现萧珏刚刚是故意为之,或许就会猜到太医对她所说皆为萧珏授意,故而看出萧珏的目的生怒。
偏宋婉到底是个心软的人,她见不得旁人为她至此,便是再厌恶对方,亦会心生愧疚,萧珏就是利用这一点来让宋婉心软肯接近他。
便是萧珏,亦对自己的行径不耻,可别无他法了不是吗?
他见太医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将眼中的情绪藏起来,挥手阻止太医说的话,让他退下。
宋婉搬来承明殿,她在萧珏旁边的软塌上放上锦被,打算等到萧珏伤势好转再离开,发现她的动作,萧珏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让小太监传太医来换药。
今日太医得了授意,待到得到萧珏的命令才来。
太医为萧珏掀开胸膛前的衣袍,皮肉翻飞的伤口露出来,血红的窟窿因为伤口愈合显得血肉有些狰狞,萧珏自始至终目光都落在宋婉的脸上,看到她面上的担忧,不知为何开口:“死不了。”
死不了,却是很疼,虽然太医下手很轻,却还是令萧珏额头冒出细汗,初冬的天气,额角的汗渍将头发汗湿贴在额角上,显得没了帝王的威严,多了些隐忍的潋滟。
因萧珏不喜宫女伺候,此时除了太医,便只剩下宋婉在内殿,她默默走近拿起放在塌边的团扇轻扇。
或许是她扇风真的有用,萧珏面上的痛苦消散了些许,他睁开眼睛看着宋婉,眼尾还有因为疼痛而泛出的微红,待到太医走后,萧珏撑着身子拢好散乱的衣袍,并未就此坐下。
他的目光盯着宋婉,而后快准狠的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放手,像是不甘心要抓住什么。
宋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下意识挣扎,不过片刻意识到什么候,挣扎停下来,她的神色偏冷,声音清婉中带着略微的温怒:“若是不想伤口裂开你最好安分的躺着。”
这句话令钳制着她手的力道略微放松,只是不过片刻,她手腕上的力道又收紧,偏不如宋婉的意收手,固执的一如往常。
自从萧珏成为帝王之后,多是言语刻薄,却少见这般动作幼稚,加之顾忌他胸前的伤口,宋婉挣扎着不敢大动作。
却也因为这般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她面上的愠色更甚,欲开口呵斥,垂眸却见汗意未干的萧珏,苍白的唇色微微张起,吐出几个字:“婉娘,疼。”
他的声音可怜,可怜的仿佛少时他被树枝划破了手肘可怜兮兮求着她安慰时候的模样。
宋婉不再动弹,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抓着她手的人,半响不再挣扎,坐在他面前的凳子上,神色平静:“萧珏,你早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年纪了,何苦做这些模样来博取同情。”
萧珏看着宋婉,虽然不再急着挣脱他,却说着比挣脱更加让人难受的话。
他垂了眼眸,松开手,状似苦笑,又是自嘲:“婉娘,你以为我在骗你?我也是血肉之躯,也会疼的。”
萧珏的手轻抚上胸口,刚刚被他拢好的衣服再度散开,一道已经长好新肉的疤痕映入眼帘,宋婉的目光只触及到那处血肉,便如同被什么电到一般,面上愠色尽散,慢慢变的苍白,最后化为三个字:“对不起。”
宋婉只一眼便知道,那一道伤口,是她亲手刺的,而现下的伤口,是为了救她留下的。
她却听不得他喊半句疼,宋婉,你何时变的这般苛刻了呢?
宋婉的沉默,换来男人的得寸进尺,他进一步逼近,声音却仍旧是可怜的:“婉娘,我疼的睡不着觉,你能哄哄我吗?”
萧珏少年时候,每每睡不着觉,便赖在宋婉的怀中,要她轻拍着他的背方才入眠。
年少多好眠,哪有那么多睡不着的时候呢,不过是赖在喜欢之人身旁的借口罢了,宋婉分不清萧珏此时是借口,还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