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说着安抚之言,其实宋婉心中也没有底,但是灵犀宫中的东西,除却贴身之物,与用惯了的小物件,她并不想带走其他的。
只一看见那些东西,她的心中便能想起萧珏那日所言,就算她曾与之放浪形骸,但却不是值得回忆之事。
过去种种,她当真要抛在邺京,半分也不带走,日后,她在鲜卑便是新的宋婉,会过上新的她向往的生活。
桃枝似乎是被宋婉所描绘的景象安抚道,面上生了两分向往:“那我要跟在帝姬身边,养一只小羊做宠物。”
主仆三人,被这逗趣的话儿逗笑,离别的伤怀冲淡了几分。
宋婉提起裙摆回到屋内,这几日灵犀宫内需要带走的物件儿已经装箱的差不多,剩下的带不走的,能留下的全都留下了,不好存放的宋婉赏给了宫女太监。
她走到屋内,目光触及到画案上的匕首。
跟在身后的桃枝,瞧见了那物件儿,想要快步走过去收起来,待到拿到了手上,又有些犹豫,望向宋婉道:“帝姬,这东西如何处理?”
宋婉看着桃枝手上华丽的匕首,这是萧珏赠与她的定情之物,再他初传来要娶卫君如之时,她便想将此物还给萧珏,只没有还回去。
宋婉记得,这是萧珏母后的东西,她如今要去和亲了再带着自然不合适,但也不能随意赏给下人。
犹豫了几许,宋婉道:“放在妆匣里面吧。”
待她走后,萧珏自然会发现,届时他再收回去便可。
阖宫的下人走了,临了一些收尾的东西,少不得宋婉指挥着小桂子与桃枝亲自动手,有时宋婉还也会帮衬着将小物装箱。
本来所剩的东西便不多了,主仆三人懒懒散散的慢慢装着,在出发的前两日也将剩下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
灵犀宫外的金吾卫,只拦萧珏,不会拦其他人,宋婉擡头瞧见站在宫门口儒雅温和的人,愣了片刻,扬起笑意走上前,像是相处多时的老友一般,温和:“你如何来了?”
檀石颂清润的眼眸垂首看着宋婉,眼眸是微不可查的温柔,道:“怎么,婉婉不欢迎我吗?”
是期盼已久的亲密,也是微不可查的试探。
宋婉有些无措的躲开目光,除却萧珏,她还不适应有男子这般亲近的与她说话,想到萧珏,宋婉又收敛了心神,往日与萧珏再亲密,日后都不适宜在檀石颂面前想起他,这般对檀石颂不公平。
似乎是察觉到了宋婉的不自在,檀石颂眼眸中的欣喜淡了些许,他回转眼眸,在宋婉看不见的地方,似是陈述,又似是他的决定:“婉婉,你可以叫我颂,而你也要适应我这般唤你。”
未来,我们会是全天底下最亲密的人,檀石颂将剩下的话隐于心间。
宋婉知道,她要习惯与檀石颂相处,可如此亲密的称呼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她沉默为予以应答,此间的沉默被檀石颂读懂,他未再继续强求于宋婉,只是眼中有些失望。
只刹那失望被掩藏于眼底,檀石颂如玉的声音仍旧温和:“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极致的温柔蛊惑,使得宋婉放松了心神,她不知不觉间点头回应。
得到回应,檀石颂的手扣在宋婉纤细的手腕上,宋婉的目光落在那一只带着暖意的手心之上,没有挣脱,接着力道跟在檀石颂的身后。
而前方半步之人,察觉到宋婉的接受,呼吸微微收紧。
承平所书房内,宋婉的目光落在铺开的画纸上,眸中惊叹,画纸上是同邺京别无二致的楼宇宫殿,旁边散开零星的画纸上,画着精美的书案、妆匣、梨花木床。
许多许多,都是熟悉的东西。
宋婉擡头看向面带笑意目光灼灼的檀石颂,他走到她的身旁,看着宋婉,清辉明月之中,擡首:“我曾说过,婉婉你无须害怕和担忧,去了鲜卑之后,我会尽最大努力让婉婉过的同在邺京别无二致,我会是你的依仗和底气,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便好。”
宋婉第一次与檀石颂交谈是檀石颂持剑拦三皇子萧言之后,她在殿外道谢,自那时起,宋婉便觉得檀石颂不是一个喜欢表达感情之人。
他是含蓄内敛的,与萧珏若是做了十分,必定在她面前表现出十一分的辛苦让她去心疼不一样,檀石颂若是做了十分,只有一分现于她眼前。
他所承诺的,定然不是眼前这一幅图纸,也不是鲜卑的一所汉宫,是鲜卑上下层层反对的声音与阻力。
而这些,他都没有说。
宋婉的目光闪烁,这样的人,当值得更好的人的,却被她所误了。
两国联姻,在公主和亲前一日,宫中需要设见辞宴,邀请满朝文武为和亲公主送行。
在见辞宴上,史官会在史书上记下一笔,让牺牲自己去和亲的公主青史留名。
历朝历代有无数的公主,当真能在青史留名的没有几个,宋婉想,这或许也算得上无上的光荣。
但是宋婉对于见辞宴,心中有些担忧,因为见辞宴上,不可避免的会见到她避了这些天的萧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