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莺莺猛地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嘉幸,
“你什么时候醒的?”
嘉幸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泔水桶里就醒了啊。实在太臭了,熏得想不醒都难。”
穆莺莺怒意上涌: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下来?”
嘉幸理直气壮,“有人背着,本公主乐得轻松……”
她看着穆莺莺愤怒的脸,话锋一转,“穆莺莺,你可真大胆,竟敢在天子脚下,堂而皇之地带着我这个钦犯逃出皇宫。”
她环视着因她的话而脸色煞白的穆家人,
“恕我直言,萧纪时很快就会发现我们不见了,到时候你们这一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我陪葬。”
穆母被这一番话吓得差点晕厥过去。
穆莺莺站起身,死死盯着嘉幸,指了指门口:
“你究竟想说什么?你若想走,现在就可以滚。我绝不拦你!”
嘉幸并未被激怒,反而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
“别急……”,
她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我这条命是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肚子里这个也算沾了你的光。我有一个法子能让萧纪时,彻底放弃招惹你和你的家人,让他永远没有机会再来找你们麻烦。”
穆莺莺松了一口气,她听出了嘉幸话中的合作信息:
“什么法子?”
“穆莺莺,听着。三哥……萧纪时,他生性多疑如狐,睚眦必报如狼。即便你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也会掘地三尺,天涯海角地搜寻你!”
“但,倘若是他亲眼看到了活生生的你……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呢?只有一种人,会停止搜寻活人,那就是面对死人!”
穆莺莺眉头紧锁:
“假死?就算我们找到一具可以冒充我的尸首,烧成焦炭瞒过他一时,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嘉幸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穆莺莺,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如今,天干物燥,民宅失火,意外频发。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面目全非,只剩焦骨……他还认得出来什么?”
“天亮之前,会有一艘货船停在西塘码头。它不运货,只渡人……驶向邻国海国。那是个岛国,与中原截然不同,多以打鱼,晒盐,采珠为生,山林遍布,城镇稀疏。”
“萧纪时的手再长,伸到那片汪洋之外的异域,也要打几个折扣。你藏在那里,比藏在中原任何一处……都安全百倍。”
穆莺莺的心猛地一跳,海国,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远离萧纪时的掌控,这是确实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
“好,就按你说的办。这是唯一的生路。”
她立刻转向家人,“爹,娘,大哥二哥,五妹四弟,快!只带最紧要的细软干粮和水,其他什么都不要了,快!”
嘉幸挣扎着坐直身体,
“我去找替身!此事宜快不宜迟!你们抓紧。”
她说着就要出门,穆莺莺一把拉住她,
“等等!你怎么找?去哪里找?”
她怕嘉幸为了尸体去滥杀无辜。
嘉幸看穿她的心思,嗤笑一声:
“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嘉幸就算虎落平阳,也还是嘉幸。别忘了,我那好三哥登基以来,清洗了多少逆党……”
“南城乱葬岗,有的是刚被丢进去,全家溺毙,无人收敛的尸首。身形相仿的,不难找。放心,我不会脏了自己的手去杀人,只是……废物利用罢了。”
她甩开穆莺莺的手,强撑着虚弱,在穆莺莺二哥的掩护下,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穆家人对穆莺莺的决定毫无保留地信任,以最快的速度将仅存的几件值钱首饰金银,换洗衣物和干粮打包成几个小包袱。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了穆家后门。
车帘掀开,嘉幸探出头,
“快!搭把手!”
穆莺莺一家人连忙上前,掀开车厢的油布,里面赫然堆叠着几具用草席粗略包裹的尸体。
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一个腹部隆起的孕妇,尸体面色青黑肿胀,显然是溺水而亡不久。
穆莺莺胃里一阵翻涌,强忍着不适,看向嘉幸。
嘉幸麻木道:
“别这么看我。我说了,是逆党家属,南城王家,昨日刚被失足落水,一家十口,连带未出生的孩子正好够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