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炮兵放弃了对单一目标的精确打击,而是采取了最野蛮,也最有效的区域覆盖战术。
成千上万发高爆榴弹,像一场永不停歇的钢铁暴雨,将整个抱川前沿阵地,变成了一座正在喷发的活火山。
坑道在剧烈地摇晃,头顶上的泥土和石块簌簌地往下掉。
战士们挤在狭窄黑暗的防炮洞里,感觉自己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吞噬。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已经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一种能够穿透身体,震碎内脏的实质性冲击。
许多新兵被震得七窍流血,蜷缩在角落里,眼神涣散,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炮击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
当这仿佛永无止境的轰鸣终于停歇时,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寂静,比刚才的炮火更加令人心悸。
二营五连的阵地上,临时指导员从被震塌了一半的坑道口艰难地爬了出来,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睚眦欲裂。
原本熟悉的山坡,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地面像是被巨型的犁铧狠狠地犁了一遍,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弹坑,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战壕被夷为平地,掩体荡然无存,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和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肉焦糊味。
“还有活人吗?!喘气的都给老子应一声!”指导员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咳咳……”
“我……我还活着……”
稀稀拉拉的回应声,从各个弹坑和废墟底下传来。
一个名叫“石头”的年轻战士,从一处被炸塌的猫耳洞里推开压在身上的泥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叫石头,人也像块石头,沉默寡言,但干活、打仗,都透着一股让人放心的踏实劲。
他来自山东一个贫瘠的山村,参军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立功受奖,
给家里分一块好地,让他娘和他那未过门的媳妇能吃上饱饭。
他甩了甩脑袋,炮击让他现在还耳鸣不止,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看到连长倒在不远处的弹坑里,胸口被一块弹片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已经没了气息。
他看到机枪手趴在已经扭曲变形的机枪上,半个身子都被炸没了。
活着的人,不到三十个。
“美国人上来了!”了望哨的喊声,充满了绝望。
南面的山坡下,黑压压的美军和南韩伪军,正踩着还在冒烟的焦土,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辆M4谢尔曼坦克,它们那钢铁的履带,碾过战友的尸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坦克后面,是成群的步兵,他们端着枪,猫着腰,脸上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轻松表情。
在他们看来,经过了如此恐怖的炮火洗礼,这片阵地上,不可能再有任何成建制的抵抗。
五连残存的战士们,眼中都流露出了绝望。没有了重机枪,没有了迫击炮,
甚至连完整的战壕都没有,他们拿什么去抵挡敌人的钢铁和人海?
“打!给老子狠狠地打!”指导员第一个举起了手里的步枪,怒吼着扣动了扳机。
稀稀拉拉的枪声响起,但对于潮水般涌来的敌人来说,不过是挠痒痒。
“哒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