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从来不只是战场上的冲锋与牺牲。
“把牺牲和掉队战士的姓名、籍贯,都仔仔细细地记下来。”
秦峰的声音有些低沉,“等打完了仗,我们带他们回家。”
“是。”余振重重地点了点头。
孟石也不再咋呼了,他默默地拉动枪栓,将一颗黄澄澄的子弹顶上膛。
秦峰重新举起了望远镜,目光再次投向山谷。
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复杂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外科医生般的冷静和专注。
他在脑中,将整个山谷的地形,敌人的兵力部署,火力配置,
以及可能的反击方向,都像手术台上的器官一样,一一解剖,反复推演。
林总的战术,是大胆的穿插分割,将敌人完整的战线切割成一块块首尾不能相顾的孤立部分。
而他秦峰的任务,就是为林总这台惊天动地的大手术,切下最精准,最致命的第一刀。
这一刀,必须快,必须准,必须狠。
要快到敌人来不及反应,准到一刀就捅在指挥中枢上,狠到一刀就让其彻底丧失反抗能力。
“传我的命令。”秦峰放下望远镜,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三十七师,孟石!”
“到!”孟石猛地站直。
“你们师的任务,是尖刀!从左翼,以最快的速度,直插谷底,给我端掉亮着灯的那几排营房!
我不管那是敌人的指挥部,还是军官俱乐部,三十分钟内,我要让那里变成一片哑巴!”
“保证完成任务!”孟石兴奋地一拍胸脯,转身就走,生怕秦峰反悔似的。
“三十八师!”
“在!”三十八师师长是个戴眼镜的儒将,性格和孟石正好相反,沉稳细致。
“你们的任务,是铁钳!从右翼,稳扎稳打,把那一排排的卡车和坦克,都给老子看好了!
可以敲掉,可以炸掉,但绝不能让一辆车发动起来,跑掉!
那是咱们的战利品!另外,敌人的炮兵阵地,应该就在那片车辆场的后方,想办法,给我优先干掉!”
“明白!”
“三十九师,堵住袋口,把逃出来的苍蝇蚊子,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拍死!
顺便告诉你们师长,要是让一个建制连的敌人跑了,我就拿他当苍蝇拍了!”
“是!”
命令逐一下达,通讯兵迅速将命令传达到各个部队。
整个山脊线,仿佛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原本寂静的雪地里,响起了一阵阵细微的骚动。
那是战士们在解开枪支上的油布,在往弹夹里压着最后一颗子弹,在拧开手榴弹的后盖。
没有人说话,只有金属和冰雪摩擦的细碎声响,和战士们压抑而粗重的呼吸。
一股冰冷的杀气,开始在山峦间无声地弥漫。
秦峰看了一眼手表,时针,正缓缓地指向凌晨两点。
这是人一天中,最困乏,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支信号枪。
“军长,”参谋长余振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总司令把最精锐的部队交给我们,把战役成败的关键,压在我们身上……这一仗,我们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