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万大军,化整为零,如同一条条幽灵般的溪流,在夜幕的掩护下,
沿着崎岖的山路,躲避着白头鹰侦察机的耳目,向着预定的集结地渗透。
没有汽车的轰鸣,没有坦克的履带声。
战士们的脚上,都裹着厚厚的棉布和稻草,踩在积雪上,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马蹄被包裹,炮口被塞紧,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金属部件,都被棉布层层缠绕。
这是一支沉默的大军,一支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军队。
与历史上那支缺衣少食的军队不同,林楚生这两年在东北打下的工业底子,此刻发挥出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名来自南方的年轻战士,名叫梁栋,此刻正和他的战友们,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短暂休息。
他摸了摸身上那件厚实的,内里填充着鸭绒的新式棉衣,
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还带着体温的压缩饼干,狠狠地咬了一口。
饼干很硬,但很香,带着一股浓浓的芝麻和肉松的味道。
“他娘的,这日子过得。”
他旁边的老班长,一个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兵,一边往嘴里塞着炒面,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想当年在南边打光头,咱们穿的都是单衣草鞋,能有口热汤喝就跟过年似的。
现在倒好,棉衣棉裤棉帽子,连手套都发了两副,
还有这干嚼都香的饼干……搞得老子想跟新兵蛋子吹吹牛,讲讲咱们以前多苦,都找不到由头了。”
老班长的抱怨,引得周围的战士们一阵低笑。
梁栋也笑了,他拧开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热水。
水壶是特制的,外面包着厚厚的棉套,灌进去的热水,放半天都还是温的。
他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黑色山脉,那里就是他们即将踏上的战场。
虽然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但身上暖和,肚里有食,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他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挨饿受冻的。
总司令说了,要让白头鹰那帮少爷兵见识见识,什么叫火力覆盖,什么叫人民战争。
与西线主力部队相对“舒适”的行军条件相比,另一支部队的处境,则要严酷得多。
第九兵团,宋江河的部队,此刻正行进在盖马高原的腹地。
这里是朝岛半岛最寒冷的地区,被称为“死亡高原”。
十二月初,气温已经骤降到了零下三十度。
凛冽的寒风,像无数把小刀,刮过每一个战士的脸庞。
宋江河骑在一匹疲惫的战马上,眉毛和胡子上都结满了白霜。
他看着自己那支在风雪中蜿蜒前行的队伍,心中五味杂陈。
林帅的计划,他已经反复推演了无数遍,越是推演,就越是心惊。
那个年轻人的脑子里,仿佛装着一台冰冷而精密的计算机,
将天时、地利、人和,甚至敌人的傲慢与轻敌,都算计得丝毫不差。
可计划是完美的,执行计划的,却是活生生的人。
他的兵,大多是来自江浙一带的南方子弟,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酷烈的严寒。
战士们的嘴唇冻得发紫,脸颊上出现了大片的冻伤。
尽管装备已经是国内能拿出的最好水平,但在这种极端天气面前,依旧显得有些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