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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流转(2 / 2)

林晚秋试着写了句“纸人镇的枫叶红了吗”,点燃时,火苗窜起小小的红舌,灰烬被风吹向山林深处,像一群会飞的小纸人。

第二天去木屋时,苏婆婆递给她一片焦黑的枫叶,背面有行极浅的字迹,像用指甲划的:“晚意说,比纸人镇的红绳还红。”

是纸人匠的笔迹。

秋末的雨总是缠绵,林晚秋被困在木屋时,发现苏婆婆的木箱里藏着本旧相册。里面没有照片,只有一张张泛黄的剪纸,贴得整整齐齐——有梳双鬟的晚意在荡秋千,有穿长衫的纸人匠在扎纸船,还有个穿冲锋衣的姑娘,正踮脚给祠堂的匾额掸灰。

“这是念念的奶奶剪的。”苏婆婆指着最后一张剪纸,姑娘的眉眼像极了林晚秋,“她说当年救她的姐姐,眼睛像山涧的水,亮得很。”

雨声里,林晚秋听见木屋的梁上传来“沙沙”声。抬头看,是串用红绳系着的剪纸,有老张的笑脸,有井里老头的拐杖,还有纸人匠那把锈剪刀,剪纸的边缘都沾着细小的枫叶绒毛,像刚从林子里采来的。

“它们也想看看现在的镇子。”苏婆婆笑着说,往灶里添了块柴,火光映得剪纸影子在墙上跳动,像一群活着的小矮人。

雨停时,林晚秋在木屋门口发现了只湿透的纸鸢,鸢尾系着张油纸,里面包着半块梅花酥,和当年老太太给的一模一样。油纸背面,画着个小小的罗盘,指针正对着红枫林的方向。

她知道,这是纸人镇的“回信”。

开春后,古玩街的老张记重新开了张,老板是个年轻小伙子,眉眼像极了当年的瘸腿老头。

“我爷爷说,这铺子得留给‘能让纸说话’的人。”小伙子笑着递给林晚秋一串钥匙,“他还说,您的剪纸摊该挪进来了,风吹雨淋的,纸会疼。”

铺子被收拾得亮堂堂的,柜台后的墙上挂着块新匾额,写着“纸忆堂”,题字的笔锋,像极了纸人匠日记里的笔迹。

林晚秋的剪纸摊搬进铺子那天,苏婆婆带着小姑娘念念来了。念念手里捧着个陶罐,里面装着些红枫林的泥土,土里埋着张剪纸——是个小小的纸镇,镇口的牌坊上刻着“新生”二字。

“奶奶说,把它埋在铺子门口,纸就不会想家了。”念念踮着脚,把陶罐放在门槛边,泥土里冒出根细细的红芽,像极了纸人镇的红绳。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成了铺子里的常客,总蹲在柜台前看林晚秋剪纸,手里的小剪刀也跟着比划。有天她举着张歪歪扭扭的剪纸跑过来:“姐姐你看!是纸人镇的蝴蝶!”

剪纸的翅膀上,用红笔画着无数个小小的“人”字,密密麻麻,像无数个被记住的名字。

林晚秋摸着剪纸,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抬头时,看见铺子门口飘过片红枫叶,叶尖沾着点黄纸碎屑,像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柜台后的铜镜里,映出三个重叠的影子——穿蓝布衫的晚意,举着纸蝴蝶的林晚秋,还有握着小剪刀的念念,三个影子的手里,都牵着根细细的红绳,绳头缠在一起,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纸忆堂”的匾额上,金闪闪的。风穿过铺子,掀起剪纸簿的纸页,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无数个声音在说:

“我们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