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盒的金属表面突然传来一阵灼烫。我猛地松手,烟盒掉在地上弹开,里面却没有烟,只有叠得整齐的几张英镑。乔纳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迪奥,你又偷父亲的钱
是父亲赏的。迪奥弯腰捡烟盒时,他的影子突然拉长,像条蛇般缠上我的脚踝。幻渊立刻从地面跃起,两团阴影在石板路上无声地角力,激起细碎的水花。
有趣。迪奥直起身,掸了掸西装外套上的灰尘,看来影明者先生也有秘密。
乔纳森看看我,又看看迪奥,突然上前一步挡在我们中间别在这里闹事,要打去郊外。他的手按在我的胳膊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衬衫传过来,影明,你跟我来,我请你去家里喝杯茶。
迪奥没再阻拦,只是看着我们走出巷子。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他肩头投下细碎的光斑,却照不透那片紧贴着地面的、沉甸甸的影子。我回头时,正好看见他用手杖挑起那本被踩坏的物理学原理,手指在断脊处轻轻摩挲着。
乔斯达家的庄园比想象中更气派。马车驶进雕花铁门时,我看见草坪上停着辆崭新的自行车,车把上还系着蓝色的缎带。乔纳森说那是父亲送他的生日礼物,却被迪奥借去骑了半个月,车座上至今留着迪奥的香水味。
迪奥是父亲收养的孤儿。书房里,乔纳森给我倒红茶时,声音低了些,他总说要向父亲报恩,可我觉得他没说下去,只是望着窗外修剪整齐的冬青丛,他好像很恨我们家。
幻渊正趴在书架顶,用半透明的手指拨弄着一本烫金封皮的书。书脊上吸血鬼传说的字样刚映入眼帘,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乔纳森立刻起身是父亲的书房
我们冲下楼时,正看见迪奥站在散落的瓷片中间,手里捏着半块碎掉的茶杯。乔斯达爵士捂着额头坐在扶手椅上,脸色苍白如纸,而迪奥脚边的地毯上,正蠕动着几条细小的黑色爬虫那些虫子接触到阳光的瞬间就化作了灰烬。
父亲乔纳森扑过去扶住爵士,您没事吧
是老鼠。迪奥从容地用手帕擦着手指,突然从壁炉里跑出来,吓了爵士一跳。他的目光扫过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来这房子该好好打扫了。
幻渊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它的影子顺着书架蔓延,在解剖学图谱的书页上投下扭曲的纹路我看见书页里的血管图正诡异地蠕动,像极了刚才那些黑色爬虫。
我该走了。我后退半步,幻渊已经缩成一团贴在我后背,谢谢你的茶,乔纳森。
迪奥在门口拦住我。午后的阳光穿过他身后的彩绘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斑斓的色块,倒让那双黑眼睛显得更幽深了。
影明者先生。他递来一个小巧的金属牌,上面刻着精致的D字纹,明天圣乔治中学见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金属牌的背面贴着张纸条,上面是用钢笔写的地址正是我今早醒来的那条巷子。
我接过金属牌时,幻渊的指尖擦过迪奥的手腕。那瞬间我听见无数细碎的低语,像有谁在我耳边念着晦涩的咒语,而迪奥的影子里,似乎藏着比黑暗更浓稠的东西。
或许吧。我把金属牌揣进兜里,转身走进阳光里。
乔纳森站在门廊上向我挥手,他的影子在草坪上舒展着,像只展翅的白鸟。而迪奥靠在门框边,指尖转着那根银手杖,他的影子始终缩在门后的阴影里,像团化不开的墨。
幻渊在我掌心凝结成半透明的形状,掌心的纹路映在它身上,像幅不断流动的地图。我低头看着那团影子里倒映出的街景不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石板路,而是便利店玻璃上扭曲的水汽,是我穿越前最后看到的画面。
看来要找到回去的路,得先弄清楚这两个少年的秘密。我摸着兜里的金属牌,转身走向街角的马车行,幻渊的低语正顺着我的脊椎缓缓爬升,像在预警着什么即将到来的风暴。那风暴里裹挟着未成形的野心与血脉的轰鸣,乔纳森胸前怀表的滴答声与迪奥手杖敲击地面的节奏在此刻重叠,而我的影子正与这片土地上的阴影逐渐交融,仿佛早已注定要卷入这场横跨百年的宿命纠葛。当马车碾过路面的石子发出颠簸的声响时,我忽然意识到幻渊的轮廓里多了些细碎的光斑,像是从乔纳森的发丝上掠来的阳光,又像是迪奥袖扣反射的冷芒——这两个少年的命运,已然与我掌心的阴影缠绕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