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要是那天我不让她搬出来就好了……”
“跟你说了那小子不对劲,整天阴沉沉的,谁知道心里装着什么龌龊事……”
我捂住耳朵,却挡不住那些话。记忆的碎片又开始翻滚——我们在图书馆争吵,她把书摔在我脸上,书脊磕在我的额头上,很疼。她说“你这种人,根本不懂得爱”,我说“你懂什么”,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我冲出家门,像个疯子一样在街上跑。雨打在脸上,冰凉刺骨。我撞到了一个垃圾桶,金属桶倒地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旁边的便利店老板探出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我在桥洞下坐了一夜。天亮时,清洁工扫地的声音把我吵醒。他扫到我脚边时,停下来说:“小伙子,失恋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叹口气:“多大点事,活着总有希望。”
希望?我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那张脸陌生得可怕。额头上的疤痕清晰可见,像条丑陋的虫子。如果我真的没罪,为什么会失忆?为什么那些碎片总在折磨我?如果我有罪,为什么记不起来?这种不确定像个黑洞,一点点吞噬着我。
我找了份新工作,在一家偏远的印刷厂当校对。住的地方是间顶楼的阁楼,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窗外是片荒地,据说要建高楼。我很少出门,也很少说话,同事们都叫我“哑巴”。
直到那天,我在校对一本旧书的重印版时,看到了一句话:“遗忘不是救赎,而是更残忍的惩罚。”
钢笔从我手里滑落,墨水在纸上晕开,像朵黑色的花。记忆的闸门突然被撞开——我掐着她的脖子,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像要把我吸进去。她的指甲深深抠进我的胳膊,留下几道血痕。花瓶摔在地上,水流了一地,栀子花泡在血水里,白得刺眼。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生气了,我没想让她死……
原来我什么都记得。那些碎片从来都不是碎片,而是被我刻意藏起来的真相。我以为失忆能让我逃脱,却没想到真相一直躲在潜意识里,日夜啃噬着我。
我辞了职,把所有东西都扔了。站在那栋还没完工的高楼顶上时,风很大,吹得我站不稳。脚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和车辆,像群忙碌的蚂蚁。远处的天空很蓝,蓝得让人想哭。
我想起林慧笑起来的样子,她的眼睛会弯成月牙,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她说她最喜欢栀子花,因为它“开得热烈,谢得决绝”。
如果可以重来,我想对她说声对不起。
风更大了,我张开双臂,像只想要飞翔的鸟。坠落的瞬间,我好像闻到了栀子花的香味,很淡,却很清晰。
这次,我不会再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