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想中的哭闹或害怕。或许是病得太重,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是那样安静地、带着纯粹的孩童的好奇和困惑,看着陆砚清。
陆砚清的心脏瞬间被这双清澈又脆弱的眼睛攫住了!他紧张得手心冒汗,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点点动静就会吓到她。他努力想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嘴角却因为太过紧张和心痛而显得有些僵硬。
父女俩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而紧绷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软软极其微弱地动了动没有打针的那只手,小小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她的目光落在陆砚清通红的眼眶和紧绷的脸上,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哭了吗?”
陆砚清一愣,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不知何时,眼泪早已不受控制地滑落。他慌忙擦掉,用力摇头,声音放得更加轻柔,甚至带上了点笨拙的哄劝:“没有,爸爸没哭。是……是眼睛有点不舒服。”
软软眨了眨大眼睛,似乎接受了他这个拙劣的借口。她又安静地看了他几秒,像是在努力辨认和思考。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小心翼翼的试探,轻声问:“……爸爸?你是……陆砚清吗?”
这句话像最温柔的箭,精准地射穿了陆砚清的心脏,酸涩和剧痛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
阮蕴玉……在软软面前提起过他吗?
他喉咙哽得厉害,重重地点头,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是……是爸爸……对不起,软软……爸爸来晚了……爸爸对不起你和妈咪……”
巨大的愧疚感让他无地自容。
软软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小小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其浅淡的、困惑的理解。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然后,那只没有打针的小手,非常非常缓慢地、试探性地,朝着他放在床边的大手挪动了一点点。
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像是一道阳光,瞬间照亮了陆砚清冰冷绝望的心!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最轻的力道,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轻轻地勾住了女儿那细瘦冰凉的小指尖。
软软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没有躲开,反而极其轻微地回勾了一下。
就那么一点点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回应,却让陆砚清的眼泪再次决堤!他紧紧咬着牙,才没有失态地哭出声来。
“软软不怕……”他低着头,用额头顶着冰凉的床栏,声音沙哑破碎,一遍遍地、无比郑重地承诺,像是在对女儿说,又像是在对上天起誓,“爸爸来了……爸爸找到你了……爸爸一定会治好你……让你健健康康地长大……爸爸以后天天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你了……”
软软安静地听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虽然可能并不完全理解这些话的重量,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似乎少了一些迷茫,多了一丝微弱的、依赖的光亮。
她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均匀起来,似乎又睡着了。但那根勾着爸爸手指的小指尖,却没有松开。
陆砚清就保持着这个别扭的蹲跪姿势,一动不动,任由女儿勾着自己的手指。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生命连接,巨大的心痛和更加巨大的、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如同最汹涌的潮水,将他彻底重塑。
他低下头,将滚烫的嘴唇,极其轻柔地印在女儿冰凉的手背上。
这是一个迟到太久的、充满了无尽悔恨、怜爱和誓言的吻。
“睡吧,宝贝。”他用气声喃喃低语,“爸爸在这儿守着你。以后……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