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平稳地滑过十字路口。
车厢内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沉寂。陆砚清依旧没有转头看她,只是目视前方,仿佛刚才那个足以改变博壹格局的提议,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聊。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几秒钟后,他低沉的声音才响起,听不出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有兴趣。开个价。”
这过于平静、过于直接的回应,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阮蕴玉心中那点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试探火焰。果然……傅淮舟没说错?她心底那点荒谬的期待彻底粉碎,只剩下冰冷的自嘲和一种破罐破摔的决绝。
“市场价的……两倍。”她报出一个狮子大开口的数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挑衅。她等着看他皱眉,看他讨价还价,看他露出商人算计的嘴脸。
陆砚清却只是极轻地嗤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冰冷。他依旧没有看她,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阮蕴玉,你手里那点股份,现在值不了那么多。博壹股价大跌,丑闻缠身,前景不明。”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无情的精准,“市场价的……一点五倍,是我的底线。”
一点五倍!这依然是一个远超当前市值的惊人价格!足以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但这“底线”两个字,和他那副纯粹商业谈判的口吻,像锋利的针,狠狠刺穿了阮蕴玉最后一丝幻想。讨价还价开始了。果然是生意。
她心底一片冰凉,嘴角却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陆律师果然精打细算。一点五倍?”她微微倾身,靠近他一些,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刻意的、冰冷的诱惑,“那如果……我要求用这笔交易,换你帮我彻底摆脱陆老爷子的‘关注’呢?”她抛出了真正的试探,也是她目前最大的困境。周衡的话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陆砚清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车子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他终于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阮蕴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冒犯的冷怒,有被算计的阴鸷,还有一种……被戳中心事的、难以言喻的沉痛?
“阮蕴玉,”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怒气和冰冷的警告,“你是在跟我谈条件?还是……在威胁我?”
“不敢。”阮蕴玉立刻靠回椅背,拉开距离,脸上恢复了那种无懈可击的疏离假笑,“只是觉得,陆律师神通广大,或许……有这个能力?毕竟,老爷子也是您亲爷爷。总比我这个外人,好说话些?”她刻意加重了“外人”两个字。
陆砚清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他死死地盯着阮蕴玉那张带着虚假笑容的脸,仿佛要透过她的皮囊看穿她所有的心思。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压得人喘不过气。
过了好几秒,就在阮蕴玉几乎要承受不住他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时,他才缓缓转回头,重新看向前方。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种更加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股份,一点五倍。现金,三天内到账。”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阮蕴玉的心上,“至于陆家的事……”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冷酷的弧度,侧过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再次钉在她脸上,“阮蕴玉,那是我陆砚清的家事。你,没资格插手。更没资格……用它来做交易。”
家事。没资格。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阮蕴玉的心口。她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位置。棋子,永远是棋子。妄想用利益去捆绑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妄想踏入他那个高不可攀的世界寻求庇护,简直是痴人说梦!
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她猛地转过头看向窗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眼眶里那股酸涩的热意涌出来。
窗外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斑。她紧紧攥着手里的离婚证和那张冰冷的取号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声响。一点五倍……一笔足以让她远走高飞、彻底离开这个泥潭的巨款。这或许,就是这场荒诞交易里,她唯一能抓住的、实实在在的东西了。
至于陆砚清……还有他那深不可测的世界和家事……都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