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衣橱的cEo抢先开口:“我们也难啊!用户破坏衣物不赔偿,平台要承担损耗;要是收太高押金,又没人用。押金池运作是行业普遍做法,不然资金链早断了。”
“普遍不代表合法,更不代表伦理。”法学教授林楚反驳,“《民法典》明确规定,押金应专款专用。你们用用户的押金扩张、理财,本质上是非法集资。”
用户代表张阿姨举着手机站起来:“我儿子给‘蜂享’充了三百块押金,想退的时候要填十几项信息,拖了一个月还没到账!你们口口声声说便民,实际是套钱!”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到陆明远身上。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刚要开口,陈岚先说话了:“陆总,‘蜂享’的押金池规模超过两个亿,根据我们的调查,其中八千万用于购买理财产品,三千万拖欠了供应商货款——有这事吗?”
陆明远的脸一阵发烫。他知道瞒不住,只能硬着头皮承认:“是……但这是为了维持运营。我们承诺,三个月内完成押金整改,实现即时退款。”
“三个月?”张阿姨急了,“要是你们跑路了,我们找谁去?”
现场顿时嘈杂起来。陈岚敲了敲桌子,声音提高几分:“这就是监管的意义所在。意见稿里拟设立‘共享经济风险准备金’,要求企业按交易额的5%计提;同时建立押金第三方托管制度,确保用户随时可退。”
陆明远心里一沉。5%的准备金,对正处于扩张期的“蜂享”来说,无疑是沉重的负担。他刚想提出异议,林楚教授又抛出了新的问题:“还有数据伦理。‘蜂享’的用户协议里,有‘授权平台收集个人位置、充电习惯、设备信息’的条款,但没有明确告知这些数据的用途和保存期限。更严重的是,有技术检测显示,你们的App在后台读取用户通讯录——这已经侵犯了隐私权。”
李薇在一旁悄悄拉了拉陆明远的衣角,他却突然清醒了。这半年来,他一门心思扑在市场份额上,对这些“细节”视而不见,以为只要没出大事就没关系。可现在他才明白,那些被忽视的细节,正是压垮信任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件事,我们做错了。”陆明远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数据收集确实超出了必要范围,我们会在一周内更新用户协议,删除冗余的收集条款,已获取的非必要数据全部删除。另外,关于电芯问题,我可以公开所有采购凭证,我们从未使用过翻新电芯,但供应商的货款会在三天内结清。”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即响起零星的掌声。陈岚点了点头:“认错是第一步,但伦理建设需要长效机制。意见稿还拟规定,共享企业需建立‘伦理审查委员会’,对新业务进行合规评估;同时推行‘红黑榜’制度,对违规企业实施市场禁入。”
接下来的讨论里,企业代表们从最初的抵触,渐渐转向主动提出建议。拼车平台的cEo提到:“司机准入审核是个难题,能不能由监管部门牵头建立统一的信用数据库?”共享公寓的代表问:“甲醛检测标准不统一,希望能出台行业强制标准。”
陆明远没再多说话,只是认真地记着笔记。他想起创业初期,自己骑着电动车跑遍上海的小区,说服物业安装第一台充电柜时,承诺的“安全、便利、放心”。那时的初心,什么时候被市场竞争的焦虑弄丢了?
座谈会结束时,陈岚叫住了他:“陆总,创新值得鼓励,但不能踩在伦理的雷区上。监管不是要扼杀共享经济,而是要让它走得更远。”
陆明远点头:“我明白。‘蜂享’会全力配合整改,争取成为第一批合规企业。”
走出市监局大楼,夕阳正洒在黄浦江上,波光粼粼。周凯打来电话,语气里带着惊喜:“陆总,刚才我们公开了押金整改方案,App的退款申请量反而降了,还有用户留言说‘愿意等我们整改好’。”
陆明远笑了,这是今天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他抬头看向“蜂享充电”的总部方向,那里的灯光依旧明亮,但此刻在他眼里,那些灯光不再只代表数据和利润,更承载着用户的信任。
一周后,“蜂享充电”发布了《伦理合规白皮书》,公开了押金第三方托管账户信息,删除了App的冗余数据收集功能,并联合十家共享企业发起“伦理自律倡议”。市监局的意见稿正式出台时,“蜂享”成为首家通过合规审核的企业。
陆明远在公司大会上说:“以前我们总想着跑得多快,现在才明白,跑得稳比跑得快更重要。共享经济的下半场,拼的不是规模,是伦理底色。”
台下掌声雷动。窗外,黄浦江上的货轮鸣笛而过,新一轮的朝阳正从江面升起。那些穿梭在城市街巷的共享充电柜、电单车、轮椅,不再只是冰冷的设备,而是被伦理与监管守护的、连接人与人的信任纽带。而这场关于共享经济的伦理修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