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凝白捏着这一文钱,啧啧感叹:“那杜鹃姐姐现在还回来,是想好了要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做干娘,还是给团子做干娘呀?”
杜鹃哪料得到她这么不着调,下意识看向她小腹,没好气道:“别人认干亲都挑有权有势的人,你倒好,挑个宫女,也不怕别人知道了笑话。”
凝白再次煞有其事:“别人皆为权势,才显杜鹃姐姐这一文钱的珍贵啊!”
杜鹃不跟她扯了,与她道:“外面贤妃娘娘使人来请你去御花园一叙。”
是因为这个,杜鹃才进来的。
她还记得凝白现在失忆了,道:“从前先皇后娘娘还在的时候,贤妃就总是处处针对,甚至还暗中诅咒,后来先皇后娘娘薨逝,她就开始对殿下下手,只是从未得手。”
想起什么,道:“你刚随殿下入宫的时候,是赴一场赏花宴,就是那次赏花宴,她与人勾结刺杀殿下,你舍身护住殿下,钢针取出来,有这么长。”
杜鹃伸手比划了一下。
凝白觉得她肯定有夸大的成分,那么长的钢针,早把人捅穿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赏花宴?”
虽然太子现在时常与她在昭明殿里厮磨,但她不觉得太子是会有闲情逸致去赏花的性子,更遑论还带她去?
而如果是她想看所以去,那就更不可能了,她在外面越山涉水,什么花没见过?
杜鹃没想到她抓的重点是这个,想起那赏花宴是做什么的,她语塞,而后道:“那时我还不认得你,所以也不太清楚,总之你知道贤妃她多年来就没安过什么好心就对了。”
凝白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唔了一声,转而道:“你的意思是回绝?”
杜鹃看看她小腹,说:“你还怀着身孕,就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御花园里,也防不住会有什么意外。”
杜鹃的思虑很有道理,凝白点点头:“那就回绝了吧。”
杜鹃就转身出去了,隐约可以听到她在外面同谁说话,语气很强硬。
昭明殿里空空荡荡,太子的存在不似他不在时那样稀薄,但也没有多强烈,凝白下意识朝他常处理政事的长案那里看,只是一瞬间,就又想起昨日他在那里吻她,指尖都一酥。
凝白红了脸,又羞又耻,匆匆走了,看都没脸看那上好的紫檀木长案。
她去到暖阁,这会儿日头正好,外面不算温暖,但日头穿过海贝片制成的明瓦窗,流光溢彩,暖煦如春。
毋庸置疑这里很好,可是一进来,她就后悔了,这里太子的存在几乎为零,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
原本昨日被他亲过之后,她就已经羞愤欲死,可他却只是拿帕子轻轻抚去薄唇晶莹,而后,又为她疏排乳汁。
这一连串下来,都是在天光大亮下,凝白只觉得几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衣襟一合,就算腿软,她也还是拔腿跑了,跑去同杜鹃睡的。
一早醒来,也没回来,就在外面转悠。
转悠到这个时候,她原本就已经有点忍不住了,所以才偷偷摸摸回来,结果又撞上楚碧水,楚碧水走了,又有贤妃这档子事,耽误了会儿功夫,现在,暖阁里又处处都寻不到太子的存在。
凝白瘪瘪嘴巴,转过身又踏了出去,这会儿已经没听到杜鹃的声音了,难道她是把人送走了,又有事忙?
凝白还没想完,就僵住脚步,她感到太子回来了。
她又想跑。
只是她眼下站的这个位置委实不佳,后面是暖阁,暖阁里的窗户是明瓦所制,窗棂嵌死,打不开的。
而前面……不就等于自投罗网?
她心念回转间,又感到,太子在朝她走来,一步步。
跑也跑不了,凝白自暴自弃,又回了暖阁,随便摸到个什么东西就揣怀里,假装不知道有人也进来了。
赵潜步入暖阁,就见她抱着团子小时候最喜欢玩的那个绣球,细溜溜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撩绕着五彩穗子,落下去,又勾起来,再落下去。
他目光上移,看到她耳朵尖红通通的,同小石榴子真是一点儿没区别。
赵潜自省,白日里的确太过放纵,是他不好,更何况她脸皮原本就薄。
只是当时听着她说那些话,心头情意攒动,难免有些失态,原本只是想亲亲她,可是后来脑子里一想到她怀胎事宜,就……一发不可收拾……愈来愈偏了……
赵潜去到她对面,她又扭过身子,反正就是不看他。
他俯身勾住绣球彩穗,她指尖一顿,而后,整个绣球就被他提走了。
“卿卿怎么不看我?”他低声问。
凝白倏然就红了脸,暗暗恼,他还好意思问!绣球都要抢她的!!怎么人呀!!!
他抢了绣球,随手安放一边案几上,这次又俯身,勾她的手指。
凝白一看到他的手指,就想到昨日他问的话,烫到了似的要抽回手,他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而后将她拉到他怀里,这下,变成他坐在她的位置,她坐在他的腿上了。
他低头亲了亲她鬓边,道歉:“昨日是我不好,我不该昏了头白日里就对卿卿动手动脚的……”
凝白拿手推他,张口就想驳他没动手也没动脚,光动嘴巴了,可是话到嘴边,她猛然意识到这有多不知羞,顿时红透了脸,擡眼瞪他,而后,突然咬了上去。
都怪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成天在她面前说什么夫妻说什么正常,什么荤话都往外说,把她都带歪了!!!
赵潜眉心微皱,有点疼,但眼里却是笑着的,这叫什么?兔子急了也咬人?
他揽住她,等她咬够了,淡淡的甜腥在他们唇齿间蔓延,他探舌勾去她嘴巴里的,撤开,莞尔:“卿卿可消气了?”
凝白瞧见他唇上淡淡星点血迹,还有破了的口子,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刚刚干了什么,而她刚刚又干了什么,轰然一声,更羞耻了。
他舔去唇上的血迹,眼睛还直勾勾看她,凝白受不了了,面红耳赤叫道:“不要妄图用美色勾引我!!!”
他一定是十分清楚他这个样子有多蛊人才故意这样做给她看的吧!!!
他怔愣,而后,居然笑出了声。
凤眸笑盈盈的,不尽的风流恣意,愉悦地说:“原来卿卿果真图我美色,方才原来竟能勾引到卿卿,我记下了。”
凝白已经不想听他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面红耳赤更甚,恼极了:“有你这样道歉的吗!”
赵潜见好就收,只是眸底还是溢着忍不住的笑,哄她:“好,我再次同卿卿诚心道歉。”
“这等夫妻密事,怎样也应等灭了灯后,在床笫之间做,昨日是我不好,卿卿骂我罢。”
虽然他又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这样自然说了出来,也把凝白说得羞极了,可是却说得诚心诚意,完全没有羞她的意思。
凝白想骂又找不到理由骂,憋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骂道:“做什么做!”
赵潜知晓她这是翻篇了,也不再火上浇油,而是从袖里取出一样东西,执着送到她眼前,含笑说:“卿卿同我要的簪子,我雕好了。”
这才是真正翻了篇,凝白的目光与心神一下就被攫住了。
那簪子颜色沁粉,玲珑剔透,浅淡又自然,雕刻的线条更是十分圆润灵巧,没有一丝生硬,只有不尽生动,漂亮极了。
凝白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她要取来,太子却别了过去,噙着笑问:“卿卿那时说的什么,可还记得?”
凝白红了红脸,又瞪他,“记得记得!”
不就是一手交手绳一手交簪子嘛!!!
这人讨厌死了,自己还会赖他的不成?
凝白把人推开,从他怀里下去,就出了暖阁。
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却不见什么。
察觉他的目光,她把手缩进袖子里,反过来羞他:“看什么啊?怕我赖账?怕它飞了?”
可是她预估错了,太子的脸皮比她厚了不知多少,十分坦然地颔首,承认:“确实如此。”
凝白羞人不成反被羞,耳根烧红,心中只生出一股临阵脱逃的冲动来,可是他紧紧盯着她,若是跑了,那才是丢人丢到家了。
她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低着眼睛看着他手中的簪子,给自己鼓劲,探出手来。
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上,便多了枚手绳,同赵潜腕间的别无二致,甚至中间的白玉扣,都与当年那枚一模一样。
赵潜久久不能动弹,恍惚间,甚至分不清眼前是什么时候。
“你不要呀?”
他定定看着,也不说话,凝白原本有些羞窘,但看他的模样,心里暗暗想,看来,当年送给他的时候,他心中一定是极欢喜。
她也就,没那么窘迫了,反而也染了些欢喜,嗔问他。
他好像恍然惊醒,又看了眼她掌心,擡眸望她,问:“卿卿从哪里找到中间的白玉扣?”
这话问的,就差把她为了这根手绳费了多少心思挑明了。
凝白红了红脸,哼哼唧唧:“你管我呢?我就是有法子找到。”
她才不会说她同杜鹃几乎把东宫翻遍了才翻到枚与当年一模一样的白玉扣,看起来,这应当是一对儿,可惜不小心碎了一枚。
凝白说完,又道:“快点,把我的簪子给我。”
还没送呢,就成她的了。
赵潜莞尔,果然一手交手绳,一手交簪子。
凝白把簪子拿到手,玉质簪身温温的,显然是染着他的温度,凝白不知为何,又红了下脸,才拿着簪子转身跑了出去。
赵潜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又低眸看着手中的手绳,过了会儿,掌心合拢,收进袖中,负手出去。
便见她在梳妆台前,一手举着铜镜,一手把簪子往发中簪,她显然不太擅长,动作甚至有些笨拙。
赵潜步到她身后,而后微微俯身,探手复住她持簪的手,完全地包裹了,带着她的手,把簪身轻巧往她发间埋。
铜镜映着凝白羞红的脸,他松开手,笑着问:“卿卿觉得如何?”
凝白想说不如何,一般般,可是她只是把铜镜扣上,站起身揽着他肩头,踮脚亲了上去。
“喜欢极了。”她欢喜又认真说。
眼看这吻就不受控制,凝白将将迷失之际,脚尖踢到凳子腿,一下就回想起上一次她撑着梳妆台的时候,一把把赵潜推开了,轻喘微微,眸波似水,警惕地瞪赵潜,“你不会又想出尔反尔吧!”
赵潜望着这样的她,闭了闭眼,而后退开,很冷静地反驳:“当然不是。”
凝白瞧了他一眼,登时羞愤了,不是个鬼啊不是!!!
他倒好像没察觉到一样,平复呼吸,神态自若:“怎么了?”
如果他看着她的漆黑墨瞳没有灼重到几乎淬出火星子,凝白真的就信了。
她红着脸不说话,他好像才察觉到一样,仍然神态自若,与她保证:“不会出尔反尔的,卿卿放心。”
顿了顿,补道:“过会儿就没事了。”
他挑破,凝白就彻底羞窘,胡乱点点头,从他身边跑开了。
他又没让她疼疼他,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只是她人是跑开了,可是周围仍浮动着她温温软软的香气,勾勾缠缠。
赵潜站在原地静了会儿,愈绷愈紧,最后心中暗骂自己确实无耻变态,而后绕过玉屏,打开了她的小柜子。
凝白跑出去后,外面无情秋风吹来,一下就把她吹清醒了,她伸手摸摸脸蛋,滚烫。
凝白也不敢回头,闷头就继续在东宫晃悠,直晃悠到团子下学,从上书房回来,她才牵着团子回昭明殿。
太子不知道有没有出来找过她,总之他们回去的时候,太子也在昭明殿,提笔正在写着什么,容色认真专注。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凝白红了红耳根,也若无其事,听团子讲今日课堂发生了什么。
待到入夜,凝白准备衣物要去沐浴,却找不见她还挺喜欢的那件藕色香兰小衣,她蹙蹙眉,又找了找,还是没找到。
见鬼了……不可能丢啊……
找不到,就只能挑了另外一件,抱着去外面准备找杜鹃,嘴里还喃喃:“怎么会不见呢……”
赵潜听了个正着,面不改色问:“什么不见了?”
凝白哪好意思跟他说小衣的事,耳根微红,胡乱摇摇头,就出去了。
赵潜执灯去到暖阁,拿起已经洗干净的藕色香兰小衣,即使烛火幽微,也能照出上面的破损,脸上有生以来头一次露出了几分无可奈何的为难,这样柔软的料子,怎么这样容易破呢?
凝白回来时,太子正在床边,他转过头,还未张口,却先看到了她发间的簪子,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目光难辨,最终化为低低一叹,一开口,却是笑着的:“卿卿这样喜欢?”
凝白诚实地点头:“是呀。”
他反倒又不知能说什么了,但凝白知道的,他心里是很欢喜夷愉。
凝白现在终于有了点占于上风的感觉,笑眯眯到他身边,踮脚亲了下他脸颊,娇声媚气的,“夫君不希望我喜欢嘛?”
赵潜哪顶得住这个,整个人都一滞,而后深吸口气,说:“时候不早,卿卿睡吧,我还有些事。”
凝白信他才有鬼哦,他明明都在床边,准备拥着她睡觉了。
裹进被子里,听他出去的动静,幸灾乐祸想,不知道他要冷静多久才觉得能回来哦。
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确实是被太子带歪了,红了下脸,见他还不回来,也不管他,把簪子□□放到枕边,顿了顿,又探手进枕下,摸到长命锁,好一会儿才收回来,容色轻敛,自己先睡了。
而暖阁中,赵潜拾起已经干了的藕色香兰小衣,反正已经破了,反正他已经无耻过了,也不在乎再无耻一点。
烛火幽微,暖阁中并不进风,火舌静静的,直到再次被端起,去到外面,要了些凉水,复回到暖阁中,而后才又被端起,回到寝殿,被轻轻吹灭。
熟睡的太子妃被揽进熟悉的怀抱里,蹭了蹭,睡得更香甜了。
凝白总感觉周遭有萧瑟秋风,冷冷的,心中很疑惑,昭明殿冬暖夏凉,这会儿,怎么可能会进风成这个样子?
她费力顶开眼皮,却傻眼了,这是哪儿?
眼前是澄如明镜的湖水,周围是森森茂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