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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1)(2 / 2)

团子就更自信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说:“找娘亲呀!”

凝白错愕愣住,团子说什么?

找她?

太子从一开始,就是来找她?根本不是行经金陵?

她看向一边阖眸假寐的太子,心头乱极了,想亲口问他,却不敢打破这一幕,心头就更乱了。

是了,如果是办事行经金陵,他应该带着团子住驿馆,或者直接住在金陵府,而不是单独买了个宅子,甚至金陵府衙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这根本不符合太子离京办事的流程,除非,他是隐瞒身份,办私事,无意惊动官府。

太子能有什么私事,要微服?离京?远至金陵?甚至带着这么小的团子赶路?

凝白恍然想起平安镇下守着的人,他一定早就在找她,所以有了“步凝白”的一点点消息,他立刻便知道了,想也没想就带着团子赶到金陵。

“娘亲怎么哭了?”耳边团子慌乱无措。

凝白摸了摸脸颊,湿漉漉的,她看着团子,团子有一点呆住了,却还是凑过来抱住她,小手擦去她的眼泪,“娘亲不哭、娘亲不哭!”

泪却流得更厉害了。

他从来都没想过报复她,他只是想将她找到,带回去,爱恨都无关紧要。

团子哄不好娘亲,乌溜溜眼睛里也泛起了泪花,要跟着一起哭,还要扯爹爹袖子:“爹爹醒醒……呜呜呜……”

赵潜睁开眼,一大一小都掉着眼泪,只是她在看他,而团子在看她。

“娘亲不哭、不哭!”团子抽噎一声,又伸小手给她擦眼泪。

他突然想起团子刚出生的时候。

她不肯抱团子,红着眼圈掉眼泪,团子跟她一起哭。

他哄完小的哄大的,终究也没有哄好。

现在,她倒是肯抱团子了。

“哭什么。”他平静说。

她含着泪摇摇头,泪眼朦胧,只望着他,哭得更厉害了。

团子也哭得更厉害了,奶凶着哭唧唧,“爹爹坏!爹爹要哄娘亲!”

从她怀里出来,小手又来哭唧唧拽他,“爹爹快哄呀!”

只是知道他是为她而来,有何动容之处。

在重逢的那一日,她不是还惊惶不及,转眼要跑吗。

哭得如此无法自抑,仿佛为他愚蠢的真心感动至极。

可她不是一直知道的吗?即使被她骗得团团转,即使被她无情抛弃,即使知道了一切,他还是爱她。

她分明,知道的很清楚。

婆娑泪眼里,太子的容色平静至极,可偏偏,愈发凄然。

凝白哭得止不住,可是团子在这里,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就抱紧团子,哄他别哭。

团子到底年纪小,本来一上马车就容易睡着,现在又没来由哭急一通,哄着哄着,没能哄他别哭,反把他哄睡了。

凝白掉着眼泪把团子安置好,再也忍不住了,埋进了太子怀里。

她满脸的泪,没有章法地吻他,愈吻愈哭,最终,他还是揽住了她,只是如此,也让她叩在他颈窝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看不到的地方,赵潜目露自嘲。

在她说出是为了救师父的时候,自己心里已经不觉得她错了。

她被逼无奈,她身不由己,她万不得已。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只是想救人。

她有什么错。

揽在她肩头的手移向她后背,一下下轻拍着抚慰,他低下头,轻轻吻去她眼泪。

她与团子一样,本来也是上马车就睡的体质,不知不觉,就如团子一样,被哄睡着了。

赵潜抱着她在怀里,心底隐痛已不在意。

就这样吧,这样就足够,他已经找到了她,绝不会再弄丢第二次。

直到远离金陵地界,凝白才腾出脑子来思索这桩生意的诡异之处。

流程不诡异,条件不诡异,对象也不诡异,诡异的是她的行踪究竟是怎么走漏的。

她总觉得不是慕容厌,如果是慕容厌的话,他一定不会散播出去。

江湖人四海为家,他身后却有一个慕容氏,背负着家族的荣耀与责任,那夜太子受伤,她手无缚鸡之力,他虽有伤,却有兵器在手,又有武功,甚至那时已握紧了,没道理放过他们。

唯一的可能,就是顾忌他身后的慕容氏,忌惮来路不明的太子,人人都知道太子是个不好惹的权贵,他当然也会知道,他不敢拿慕容氏来逞他的一时之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敢动太子,难道就敢动“圣女”吗?

楚碧水二十多年前一把火烧了魔教,人人敬畏,他查到散播出去,难道是觉得“圣女”想不到会是他做的?

这个“觉得”,委实是赌徒心理,万一有失,整个慕容氏就会是当年魔教的下场,太子这个“权贵”他还不确定呢,怎么确定了“圣女”,反而敢暗下黑手?

因而凝白觉得,诡异在了雇主那里。

如果是雇主走漏风声,那问题就大了。

先不谈无意,倘是有意,那图什么?

暴露她就是六年前玩弄人心的“圣女”,于他们这桩生意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雇了她,却又搞砸,图什么?耍她玩?

如果不是耍她玩,那就是有意针对她。

这桩生意,就是针对她下的套。

但又不对了,倘若是针对她下的套,那消息应当是从金陵城泄露,如此才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赌传得太快,她来不及脱身,如此,才算被套得彻彻底底。

偏偏,消息是从外面泄露的,可能时至今日,金陵城内才传开。

凝白摒除一切。

如果是从外面泄露,那就是想让外面的人,或者五湖四海的人先知道。

知道“圣女”重出江湖,纷纷赶至金陵。

凝白有了点头绪,或许,雇主是想把某个人引到金陵去。

但这未免就太迂回了,谁会为了二十多年前的“圣女”的消息一下子精神抖擞杀到金陵?

与楚碧水有仇的人?

或者说……与楚碧水有关的人?

再或者……与魔教有关?

那就太久远了,凝白一无所知,一片空白。

想不出来,她不再想,目光移向不远处,太子覆着团子的手,教他学新的字。

她怔怔失神。

太子的心思她很清楚。

只要是她,他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这余生。

爱恨都无关紧要。

可是他们明明相爱,怎么能是无关紧要呢?

凝白抿抿唇,虽说日久见人心,但这于她而言,是极下之策。

太子他明明很在意她的心,她的爱,她的真情。

她已经琢磨出来,那夜有人闯入,太子并非生气,而是,误会那人与她相识。

说得再直白点,他以为是沈庄主,或者江楼主。

她那夜原先什么都没说,只是忽闻动静,要去看看,他就攥住了她的手臂,而后,更是陡然调换倾覆,一言不发,她生生昏了过去。

“娘亲!娘亲娘亲!”

凝白回神,就看到团子在她面前,举着刚学会的大字,这是要她夸呢。

她柔声夸道:“团子真厉害,写得真是工整漂亮。”

团子就高兴了,而后,又举着大字去给杜鹃看,又牵着杜鹃的手出门到楼下去。

凝白跟出去,站在二楼栏杆前,看团子对掌柜炫耀新学的字。

待团子回来,她接过这张被夸了又夸的大字,含笑问:“团子怎么还去问掌柜呀?”

团子很得意骄傲地说:“因为伯伯从前也夸过团子呀!”

从前?那是什么时候?凝白下意识问了一句。

团子就皱起小眉头,很认真地思索:“呃……好像、好像是去年?或者前年吧!”

团子现在说时能说得头头是道,但一问起事来,就不分昨日前日与明日了。

只是不管是去年还是前年,他们都不该在这里。

她是今年开春到的金陵。

凝白心里有了个猜测,她看看不紧不慢收拾笔墨的太子,哄团子在房里乖乖听杜鹃姑姑的话,她与爹爹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团子小小一个人儿,脸色就有点不自然了。

团子知道嘛!娘亲要与爹爹卿卿我我啦!

团子再也不会打扰啦!

凝白牵着太子下楼,到了僻静处,定定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涩声问出口:“殿下这几年,一直在到处找我?”

太子容色很平静,“你不是知道了吗。”

凝白以为他只是让人打探她的消息。

原来,竟是带着团子走遍了山川江河?

踏过了千里万里,为了寻她。

如此艰辛,如此劳神,他怎么能满足于囫囵陪伴这一生?

如果换作是凝白这样心心念念一个负心人多年,甚至大江南北找寻,待找到了,那个人必须全须全尾都是她的,人是,心更是。

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抱着他的腰闷在他胸膛前,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轻揽住她肩头,静静的。

直到一道不详的声音打破:“这不是圣女么?”

那人谑笑,“怎么在这人来人往的外面,就卿卿我我、搂搂抱抱起来?”

真倒霉,慕容厌。

凝白一点也不想理他,仍闷在太子怀里,无声撒娇。

慕容厌容色一顿,咬了咬后槽牙,而后,就对上步凝白她男人冰冷警告的视线。

上位者的气质遮都不遮,显然确确实实位高权重。

只是这个,都不比步凝白的视若无睹更让人来气。

尤其,他又想起来当初步凝白对他百般表白,那时心里眼里都是他,简直容不下第二个人似的。

更尤其,又想起来,当初她干的一切,都是为了骗他。

就更来气了。

他飒然开扇,笑了笑,“我只是想提醒步女郎,若是教圣女知晓你冒用她的名头,恐怕就不会再有如这般浓情蜜意的时刻了。”

魔教圣女楚碧水重出江湖只是为了所谓的“稀世珍宝”就去玩弄男人真心,这不闹么。

步凝白显然是个江湖骗子,轻功还是天下第一,压根不是什么娇柔弱质的“小逃妻”。

纸扇一顿,嗤笑出声,不一定啊不一定,轻功天下第一,想怎么逃怎么逃,那一日,不就是被人家父子前后夹击堵上了?

慕容厌轻轻揺着扇子入了客栈,凝白却蹙起了眉,“殿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容色冷冽,目光锋利,“魔教圣女。”

太子和她想一块去了,就证明她没有多想。

慕容厌既然知道她是江湖骗子,那他也理应知道楚碧水早在二十多年前一把火烧了魔教后就不见踪影,时隔二十多年,无影无踪,杳无音信,要么死了,要么隐姓埋名。

而这两个可能,又怎么会让楚碧水在知道有人敢冒名顶替的时候前来处置她这个江湖骗子呢?

除非,他听到了一些风声,比如,真正的魔教圣女,确实已经重出江湖。

楚碧水出谷许久,难道,被人发现了旧时身份?

因为被人发现了身份,却又找不到她,所以才设计她这个假“圣女”,妄图以假引真?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的通了。可是,要怎么确定楚碧水会来找她这个冒牌货的麻烦呢?

凝白心中有了个猜测。

楚碧水的心中没有规则秩序,想杀就杀,完全的随心所欲,一句话不对,她就会想出手了结。

楚碧水一定是在外面杀了谁,引起了谁的注意,而那些人,因为某些原因,想要找到楚碧水。

凝白皱眉,他们找不找楚碧水,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楚碧水的性子,万一被他们不知好歹激怒了,那就是可以预见的江湖惨案,可能灭门,可能不灭门,也有可能单纯地把在场惹她不高兴的都杀了。

那就不好了。

凝白看向太子,小声说:“殿下,我想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回没回去。”

回去。

“孤与你同去。”

凝白默了默,委婉说:“那个地方,没那么好回,我比较好回。”

她身软体柔,手无缚鸡之力,唯有轻功天下第一。

“你答应过孤什么。”眉眼郁郁沉潆。

凝白一噎,可是,那个地方没轻功真的进不去啊,当年花叶楼师姐纯属逃命逃进来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没话说,就只能亲一下,而后拖着他的手回去。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楚碧水在哪儿,恐怕没有人知道,遑论惹怒她了。

虽然是回去,但其实他们已经在这里歇了一晚,要启程了。

便上去牵团子下来。

结果又遇到慕容厌。

他坐在客栈大堂里,远远瞧过来,都能看出是在打量她与团子的长相。

凝白皱皱眉,还未如何,就听团子说:“娘亲,那个人为什么入秋了还扇这么大一把扇子呀?他是不是不聪明呀?”

那种孩童特有的,自以为在说悄悄话,其实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响在客栈大堂。

有好几个人,朝慕容厌看去,而后噗嗤笑出声。

团子还问了句:“是不是呀娘亲?”

凝白忍笑,一本正经:“那可能是吧。”

她还转头问赵潜:“夫君,是不是呀?”

赵潜整个人一滞,竟连她问什么都没听清。

而后恢复如常,答非所问:“注意台阶。”

话音落下,凝白就一脚踩空,下意识松开了牵团子的手,就在要以为摔下这区区几阶台阶的时候,整个人被拉了回去,拦腰抱住。

这场面一出来,就有热心汉子叫了声好。

凝白脸通红,她也要面子呀!怎么总是在团子面前丢脸呢!还在太子面前丢脸!

而这一幕,更是让慕容厌牙都要咬碎了,真是恩爱美满,那讨厌的小鬼慌乱惊吓的模样都说不出的讨厌!

他就收起扇子,在小鬼经过的时候问:“小孩儿要去哪里?”

讨厌的小鬼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悄悄话被当事人听到了,十分快乐地说:“回家!”

果然是小逃妻,这抓到了,就回家?

他笑着说:“哦,我还以为你们要去武林大会呢。”

小鬼立刻睁大眼睛,随即十分好问转头看他爹娘:“爹爹娘亲!武林大会是什么!”

可是他爹一句话就堵回去了,“不去,回家。”

“团子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