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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1 / 2)

琉璃瓦上覆着薄薄一层雪色,檐角冰挂滴答滴答,被宫人打了下来,昭明殿前干干净净,唯中央一个快化的雪人,那雪人眼睛是黑曜石,即使没有日光照射,也足够动人心魄,此刻,一骨碌滚了下来。

杜鹃捡起来,吩咐人把雪人清了,才去东宫库房,准备把这两颗黑曜石放回去。

只是,也不知小殿下是从哪里翻出来的,又或者是从什么物件上取下来的,杜鹃竟愣是不知道该放哪里怎么放回去。

看了半天,只能随意找了个地方摆正,整整齐齐,乍一看跟眼珠子似的,倒把杜鹃自己吓了一跳。

她拍拍胸口,算回过神,看了看这间库房,想到什么,不由得目光复杂。

那串手绳是小殿下在这里翻出来的。

凝白不可能会把手绳藏在这里,她一定是放在了原先昭明殿的什么地方,后来才被搬进了库房。

便是她的妆奁匣、首饰匣了。

但现在,那几个匣子,都不在这里。

杜鹃心中怅然,最近“太子妃”病得愈发严重了,也许不久,就要宣布丧信。

凝白,便从东宫,彻底被抹去了痕迹。

小殿下还那样小,未来还那样长,唉……

心情沉重退出来,锁好门,上了长廊绕到昭明殿,便看到太子殿下正回来。

赵潜推开门,殿内温暖胜春,但是没有小团子的身影,反而只听到奶声奶气与喵喵叫的玩闹动静,小金铃铛叮铃铃滚响。

侧眸看向暖阁,眸光冷淡。

团子太喜欢那只猫了。

路上便一直念着“喵呜”,如果恰好醒着,又恰好停了马车,他就要撒娇下去看看,不让去,就瘪起小嘴巴委屈,去了后回来,就高兴得不成样子,嘴里奶声嚷着“猫猫乖”。

带回来后,仅仅是送去珍禽司□□的那么几天,每天都要睁着大眼睛问“猫猫,回来”,送回来后,就开心了,笑得眼睛成了月牙,整整齐齐的小乳牙都看得见。

步到暖阁,团子果然在与猫儿玩绣球,白嫩嫩小手把绣球一丢,猫儿就追过来,团子就笑,哒哒哒也过去,猫儿就在地毯上打滚,白绒绒,笨头笨脑,不太聪明的样子,团子笑得更开心了,小手推推球,粉色肉垫就去追绣球上的穗串。

从头到尾,玩得十分高兴投入,都没看到爹爹来了。

萍萍侍立一边,腼腆又老实,除非小团子跟她开口,否则,什么也不会说,就比如,她不会提醒团子太子殿下来了。

于是等团子玩得有点累了,一擡头,才发现爹爹回来了!

小团子提着绣球穗串哒哒哒跑过来,牵住爹爹的衣袖,很兴奋,“爹爹!球!猫猫,玩!”

赵潜将他抱起来,在一旁坐下,温声道:“它不喜欢爹爹,团子与它玩就好。”

话音落下,那猫儿就也哒哒哒跑了过来,仰头蹭着他的腿,尾巴翘啊翘地缠,嗲嗲地喵呜了一声。

团子十分自信:“猫猫喜欢爹爹!”

又把绣球往爹爹怀里一塞,十分大方,十分快乐,“爹爹,玩!”

他的爹爹接过绣球,却没有与猫玩,而是说:“我们今天要与祖姨姨一起吃饭,祖姨姨已经在等我们了。”

团子没有发现爹爹眸底一片冷意,注意一瞬间被爹爹的话引走,小小的一个人可急了,“不等!不等!吃饭饭!”

赵潜理理他的小衣裳,杜鹃正好进来,便吩咐杜鹃拿猫猫帽子与毛绒绒小披风过来。

将团子打理地妥妥帖帖,才又抱起来,低眸冷冷看了眼跟在腿边的猫,白绒绒一团,圆溜溜紫瞳委屈又讨好。

“把它带出去。”

淑妃宫中果然已在等着了,一见到团子,赵衡就笑起来,“小团子这顶帽子做的倒是巧。”

橘色小猫,又糯又可爱。

也是有一天杜鹃拿出虎头帽,团子突然蹦出来句要猫猫,跟他爹爹撒娇要,于是就让人做出来了,今天才是第二次戴。

团子被放下,就自觉乖乖到了赵衡与淑妃身边,贴贴抱抱的,一派心虚之态,是有心弥补呢。

赵衡忍笑问怎么了,皇兄容色如常,把原委说了出来,这下,连母妃也没忍住笑了。

小团子是彻底不好意思,又哒哒哒过来,扭头埋进了爹爹怀里。

赵衡又笑:“小小一个人,脸皮倒是薄。”

皇兄哄着团子,也没接话,不过若是再接了,团子估计就更难为情了。

用完膳,赵衡正想说点事,却听母妃道:“衡儿带团子出去玩一会儿,消消食。”

他看了看皇兄,明白了,母妃也有事与皇兄说。

看着团子被赵衡带到外面去,确定团子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谢清鸢才温声说:“团子如今还小,太子妃的丧信早发为好。”

赵潜眸底微沉,声音冷冽:“若传丧信,需办丧事,我不欲叫团子听到。”

谢清鸢没想到是这个缘由,想想也是,太子妃薨逝,无论隆重还是草率,东宫都必要办一场丧事。

而一直以来,东宫口风极严,没有人在团子面前提起过“太子妃”,团子甚至不知道人生来除了爹爹,还有娘亲。

丧事若办了,团子也就难免知道了。

就算依旧瞒着,团子却是聪敏的,但凡听到“太子妃”三个字,他都会知道是与爹爹有关,而太子幼年时记事极早,难保团子会不会随太子,过了那么三年五载,他知道了“太子妃”究竟是什么人,难免要来问爹爹娘亲是怎么薨的。

其实若说起来,轻描淡写一笔也就带过了,小孩子总是很好骗的,但问题就在于,太子他根本不想让团子知道有这个娘。

谢清鸢眉头微蹙,怪只能怪青州一事不巧,谁能想到太子又受了重伤,休养了两个月才回京,路上又耽搁,回京后又赶上京试,待彻底闲下来,团子都两岁了,彻底错过了最好时机。

若是在她上次提起来的时候就能办,什么问题都不会有,团子那么小,能记得什么?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再往前算,便是太子妃静养的消息放的晚了。可那时,谁想得到会是现在局面?

谢清鸢心中想过一遍,却又是一叹,团子终究是要长大的,迟早会知道他除了有爹爹,其实还有娘亲,到那个时候,依然会问,渊儿届时又打算怎么办呢?

“渊儿既是这个想法,我倒有个主意。”谢清鸢温声说,“称其难产缠绵病榻,秘不发丧,接清源步氏女郎入宫,丧事降一等,过后册太子妃,一朝天子一朝臣,团子他不会知道的。”

这个主意其实不怎么样,只是却是瞒天过海的唯一办法,团子不会知道他的生母生下他后就抛弃了他,更不会知道新的太子妃不是他的生母。

她说完,观察着赵潜的反应,赵潜却只皱眉,“团子只有我带才安心。”

谢清鸢知道他的意思。就算太子妃只是个摆设,可团子知道自己有了娘,是一定会想亲近的,这一亲近,就会有无穷的变数。

约束太子妃,团子会觉得娘亲不爱自己,而如果约束团子,待团子长大了,只会觉得父母不和,那岂不是重蹈覆辙,正戳渊儿伤疤。

一时间,谢清鸢也不知还能有什么好主意了。

太子妃重病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眼下无数人都盯着即将空出来的太子妃之位,久没有消息,难免又要开始试探,拖也不好拖。

早知今日,就不该继续传重病,只称静养就好了。

外边团子已经拉着衡儿的手要回来,谢清鸢只轻声说:“渊儿既定主意,将来有要我做的,说就是了。”

赵潜颔首。

眼看着皇兄抱着团子回去,渐渐的人影都看不清了,赵衡敛起神色,正要开口,母妃却先开口了。

声音冷幽,“这么久以来,步凝白从未出现过。”

其实在平安镇外等待“圣女”的人,也都是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圣女”。

谢清鸢捧着手炉,冷冷道:“找个时日,将赵连城身边那个李九涯捆来。”

那人虽然有个“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于赵衡而言,要捆来却不是什么难事。

他点点头,才凝重开口:“这段时日以来,我观朝上那些人,有扶持赵钺的意思。”

其实不止是最近,从赵钺剿匪归来,便有了这个兆头,直到年前,有人开始举荐赵钺办事。

虽不是什么大事,但于赵钺而言,那也是从前没有过的。

他们也都知道父皇绝不会让人威胁到皇兄的地位,所以,是在循序渐进,暗戳戳地提,没有上来就提出赵钺年纪不小,已经可以封王。

“若真叫他们做起来,难免要给皇兄找麻烦。”赵衡皱着眉,“夺嫡一事,也没得让皇兄烦心。”

谢清鸢到底不知前朝动向,年前贤妃与萧贵妃才被从冷宫里一起赦免,只是除夕宫宴却都没有来,萧贵妃初得赦免,一心急着赵连城的婚事,自然知道需要低调,万不能出岔子,贤妃却没有这个脑子。

今日衡儿提起,很难说贤妃是不是被儿子想方设法按住了。

为了夺嫡。

太子自来一心朝政,现在也一心养儿子,从来坦荡纯粹,若真叫赵钺势起,就如衡儿所说,是平添烦心。

一时间母子的神色俱是沉静,好一会儿,谢清鸢说:“你皇兄自来不爱争权夺势,不然也不会准赵钺去青州剿匪,你注意着赵钺的动向,拿捏着时机与你皇兄提一提。”

赵衡也是这么想的,皇兄不喜弄权猜忌是一回事,但若真的如何了,自然也不会放任威胁凭生。

而赵钺,也确实没有被冤枉。

生在皇家,谁能没有那个心思?都是父皇的儿子,将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当然,现在,他不能心急,需要一步一步来。

父皇身体还很康健,大家都未来可期。

他回到自己殿中,却一瞬间就吓飞了魂,“小袖袖,你手下留情!”

贤妃等了一个时辰,儿子才回来,又气又怕又不敢动,满眼的泪,可恨嘴还被塞住了!

冷袖雪面无表情看过来:“你的母亲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上回除夕之夜把她喊去让她跪着等她回来,被她抽剑相对后,吓得花容失色。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愉快”地共度了一晚美好的除夕夜。

冷袖雪以为人是会长记性的。

结果,这位贤妃娘娘今日又过来,带了四个嬷嬷,高高在上要教她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体统。

冷袖雪转过眼,赵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四个嬷嬷被捆得死死的,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赵钺擦了擦汗,知道这已经是手下留情,毕竟,她可是个杀手啊。

“心肝儿,母妃她没有下回了,把她放了吧。”赵钺柔声哄。

冷袖雪露出鄙夷的神情,“你当我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