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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1 / 2)

赵衡骇然:“皇兄!”

他霍然起身,疾声传太医,转过头,皇兄额角青筋鼓胀凸绽,凤眸猩红,唇边血迹缕缕,令他几乎失声:“皇兄,你怎么样!”

攥着摇床边沿的修长手指骨节发白,几欲捏碎。

“殿下身边那么多人,但我只有一个,他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会永远在殿下身边,殿下怎么可能会忘记我呢?”

“殿下,我舍不得你。”

“于我而言,能遇见殿下,已是我极大的幸运。”

“我想同殿下说,我已是孑然一身,别无牵挂,唯念殿下。此生无论人事如何,我会永远在殿下身边,不会食言。”

“殿下长乐无忧,长命百岁呀。”

“你知不知道你背后的伤足有十一寸长!你知不知道你流了多少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发着高热!”

“够了吗!能让我走了吗!”

“殿下对我真好。”

“灵渊哥哥陪着我,别走呀。”

“殿下真是疼我。”

“好喜欢灵渊哥哥。”

清澈坚定的话,柔亮专注的眸,两心相许的欢愉,如胶似漆的恩爱,小别胜新婚的甜蜜,从头到尾,都是她步凝白的虚以委蛇,她从容慵懒,轻而易举编织出一个又一个谎言,眼波盈盈,擡擡手就将他骗得团团转。

祭台塌陷之际,他于心不忍,僵硬放温声音应她的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甚为不耐,觉得他怎么这样难搞,这样久才终于有了松动迹象?

在他濒死之际,对上他释然不语的眸光,她哭得那样伤心,心里却又在想什么?百无聊赖,想终于将他的真心骗到了手?此后如何全都随意摆布?

也许她根本懒得摆布,只想速战速决,所以她装作舍不得久不见他,过来侍疾,让他心中欢喜,却眨眼抛到一旁,满眼里从来只有笔墨,敷衍至极。

后来看到那些女郎画卷,趁着高烧消退的机会佯装伤心干脆消失,几日后不偏不倚与他狭路相逢,演了出妾有心郎无意的楚楚好戏。

沾血薄唇讥讽扬起,布满红血丝的凤眸满是可笑,如今回想,他满怀真心询问她愿不愿做他的太子妃,她红着脸讷讷无言,原来根本就没回答。

彻底将他的心握在手里,她连敷衍也不愿敷衍了,伪造荷包,伪造情笺,伪造青丝,然后再拿出来,污蔑他心有旧爱,占尽东风,真是好算计啊,好算计。

骨节愈来愈用力,几乎捏成齑粉,紫宝石头面,她只爱稀世珍宝,他当然比不得紫宝石头面。

婴儿啼哭骤然响起,猩红凤眸缓缓垂下,那相似到了极点的眉眼令他几乎一瞬恨意彻骨,仿佛她就在眼前,泪眼朦胧,懵懂茫然,无辜至极。

骗子!

皇兄恨极了似的看着团子,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赵衡心中念了声糟,他就知道皇兄爱而生恨,是一定会迁怒团子的!

“皇兄!”他顾不得什么,拔高声音,“皇兄,太医很快就到!”

他伸手去扯死死攥住摇床的手,只是突然间,那只手松了力,陡然抽了回去。

团子哭得不停,凄惨可怜,皇兄转过头,极度冷静看着他,“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这种在疯狂与理智边缘游走的模样,赵衡只在自己父皇身上见过。

他也收回了手,仿佛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只是也不敢再说一句话,生怕像触怒父皇般,令皇兄彻底没了平衡,失去理智。

他没有话,皇兄又转了回去,冷冷看着摇床中哭闹不止、甚至挥舞着小手想要皇兄抱的团子。

“可怜他命不好,亲娘不想要。”猩红凤眸中噙着冷嘲。

赵衡听得头皮发紧,想说团子是无辜的,步凝白是个狠心无情的娘,可、可皇兄不是——

他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皇兄便看也未再看一眼,霍然大步离去。

昭明殿中,一时婴啼愈盛,不止不休。

因为要查证赵连城干过的事,赵衡几乎算得上是不眠不休,费心劳神的整整半个月,他又有司农寺春耕需要忙,因而,便也只能手忙脚乱哄睡了团子,短短睡了会儿,便要去忙正事了。

走前,他实在放不下心,便特意嘱咐了杜鹃,他记得杜鹃与步凝白关系好,步凝白是辜负皇兄,但却没辜负杜鹃,情谊尚在,私心上也总要多照拂两分,再着重嘱咐几遍,团子便也有人好生照看了。

复朝半月,太子一天都没来上过朝,又赶上太后薨了,办了国丧,举朝政事也堆积,不单是东宫文渊阁。

但太子突然出现,文渊阁的老臣们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感激涕零,又说起当年太子年岁还小时读书写字有多听话,连姿仪都要夸,说像根雪白的小竹子似的,一看就是谦和持礼的好太子。

说到这里,不禁被还存理智的戳了戳。太子小时候是十分尊师重道乖巧有礼,一看就是贤德圣明温雅君子的苗子,但自从先皇后薨逝后,太子是一日冷似一日,性情早已更改,就算他们再是老臣眼里出明君,那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太子谦和温雅啊。

于是就改口,夸起压根没见过的小皇孙,小皇孙是皇帝的第一个皇孙,又是东宫嫡出,太子长子,皇帝一定十分喜爱,甚至毫无证据夸起一定有其父当年模样,一定是个乖孩子。

只是夸完,太子冷漠的脸色没有丝毫波动,好像没听到般。

自从小皇孙降生后,东宫这些属臣其实就没怎么见过太子,腊月事忙,又要祭祀,林林总总,正月停朝半月,太后国丧,太子也只出现过几次,也都是往日容色沉凝的模样。

照太后居然敢算计太子妃与小皇孙来说,他们面上不显,其实心里都清楚,太子是绝对不会为太后多有伤心的。

那么太子彼时的容色沉凝,与此时的冰冷漠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们就用他们满腔的老臣慈心想,册立太子妃后,太子有妻有子,算是成家了,那他必然是愈发沉稳下来,也愈发喜怒不形于色,是成长了。

一时间,不由得都欣慰起来,沉稳好啊,沉稳了,以后要做什么,就不会像上次提出新政一样那样乱来,都不跟他们商量,直接就上阵了,那一日早朝,真是把他们憋得厉害,一点反对的声音都不能给,还得咬着牙说“臣附议”。

说起新政,定的州试在三月份,眼下各州府早已准备起来,就是不清楚进度如何,而且还要因地制宜出考卷,接下来,也是可以预见的忙碌。

果不其然,太子没有搭他们的话茬,抽出简报,说起州试准备进度,而后又提出考卷,请他们多多出题。

他们心中老泪纵横,太子果然是愈发英明神武,愈发沉稳了。

三月州试,算是满朝瞩目的大事,州试遴选出来的人员可以直接就职州府,委实寒门祖坟冒青烟,鲤鱼跃龙门了。

于是一面紧锣密鼓筹备,一面手段频出破坏,东宫众臣气得吹胡子瞪眼捋袖子骂人,只有太子,冷着脸把他们都叫回正题。

世族再是阻挠,州试也有条不紊进行了,恰在春猎前彻底结束,只是有三地闹出了舞弊之事,影响甚大,学子求告无门,又有人在特意架锅搅浑水,折子传回京城,俨然成了“暴.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