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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1 / 2)

太子妃不见了。

在小皇孙的满月宴上,众目睽睽之下,足尖一点,眨眼越过高高宫殿,无影无踪。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就是确确实实不见了。

太子连片衣角也没有留住,猝然摔落在地,狼狈至极,赵衡忙上前扶起他,他勉力站起来,脸上血色尽失,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得了,贯来冷冽的嗓音甚至凄楚颤抖,“凝白!”

回响在如刀冬风中,再无回应。

一时间,连赵钺都不忍心了,生出些同病相怜,甚至太子比他还要惨。

虽然同样被抛弃,起码他没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百般诛心,更没有被人当面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下意识忽略冷袖雪压根连逢场作戏的“爱”也没说过,他由衷为太子掬一把心酸泪。

而罪魁祸首,或者说幕后主使,大气不敢出,杏眸瞠大,生怕错过一丝太子哥哥的反应。

她看着太子哥哥挣脱开六哥的支撑,甚至想要追去,却再一次摔落在地。

不由得回想起自己被凝白点了一下后,步凝白口口声声说过会儿就能说话了,实际上她整整哑了八个时辰。

不知步凝白点了太子哥哥哪里,太子哥哥好像用不出一丝力,摔落后甚至都没办法自己站起来。

赵连城现在才觉得步凝白果真不愧是专业的,不仅杜绝了被追上的可能,甚至让太子哥哥在所有人面前狼狈至此,颜面扫地,给她狠狠出了口气,她的劳什子天香莲花得真是值!

不过下一刻,她就又提起心来,因为太子哥哥语无伦次疾声命人去找!这可怎么办!万一步凝白被追上了,那她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其实所有人都看出来,太子妃绝不是个普通变戏法的,那样好的轻功,就算在民间也不可能寂寂无名,换句话说,无论是御林军还是禁军,想要追上她的可能都微乎其微,甚至于,她一点脚尖就能飞身上殿檐而后消失,这么会儿功夫,也许她已经出了宫,等人去追,她都可能早已离京了。

只有太子好像没看出来,让人去找,甚至竭力强撑着,一心往太子妃消失的方向去追。

“皇兄!皇兄!”赵衡也顾不得了,妄图唤回太子的理智,“皇兄!已经追不上了!”

为了摆脱皇兄,步凝白甚至不惜点了皇兄的xue,让皇兄追都追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逃之夭夭,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她杀人却要诛心,甚至还要凌迟!

皇帝最是偏爱太子,如今局面,只恨不得把那狼心狗肺的步凝白抓回来处以极刑!

他厉声:“来人!传朕旨意!将步凝白——”

“住口!”太子陡然回首,凤眸通红,“她是我的太子妃!我自己找!你休想对她做什么!”

说完,他的理智好像终于回来,整个人如绷到极致的弓,在极度冷静与刹那失控的边缘,任谁见着,也不敢招惹。

他挣开赵衡的支撑,一瘸一拐疾步回昭明殿,飞快传了京吾卫统领,手谕下发京兆府,没有一刻停歇。

皇帝痛心至极,却什么都做不了,太子不让他插手!

便狠狠朝谢清鸢发泄:“你就冷眼看着渊儿伤心!”

谢清鸢聪明一世,到头来被一个小姑娘蒙骗过去,以致酿成今日局面,心中已是极怒,皇帝正撞上来,冷笑:“渊儿已不是什么奶娃娃,出了事自己会解决,我若有做得了的,自然为渊儿做,只是你一定是做不了的。”

如此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的淑妃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尤其她讥讽的对象是皇帝,一时间赵连城甚至看傻了,从前母妃好几次占过淑妃娘娘的便宜,也没见淑妃娘娘说话快过一声啊!

赵钺也是,他想起从前母妃总说淑妃也不是个好东西,只觉得母妃是陈年旧怨耿耿于怀,但现在看来,完全是因为淑妃高出母妃好几层吧!!

皇帝气得肝疼脑子疼,谢清鸢还说:“你最好不要自作聪明干什么蠢事,重蹈覆辙。”

最后四个字从淑妃口中说出来,皇帝一僵,像一下回到了经年梦回追悔莫及的那些年,一瞬间,仿佛老了许多岁。

嘴唇翕动,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充满忧心地看了眼昭明殿,命人摆驾回了承干殿。

谢清鸢站在原地冷静片刻,去到太子与步凝白的位置,地上的粉玉芙蓉簪四分五裂,好像因为被踩过,原本侥幸完好的芙蓉花样上,一道白色玉裂,将最后一点完整,破坏殆尽。

这支定情信物,就如同太子的真心,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令谢清鸢控制不住地想起她的阿璃。幽清眸底恨与痛愈烈,只想把皇帝弄死。或者,把步凝白弄死。

好好一桩满月宴,惨淡狼藉收场,赵连城却不想走,她还没有确定步凝白的始乱终弃究竟对皇兄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啊!

她就偷偷到赵钺身边,小声问:“三哥,要不我们去看看太子哥哥吧?连城担心太子哥哥想不开。”

心里却想,太子哥哥可一定要想不开啊!不然她白请骗子浪费这一年多时间了!

赵钺心有戚戚,这会儿哪有兴致看太子笑话,叹了一声:“小七想去,自己去吧,三哥要回去了。”

赵连城哪里敢去,本来一到东宫,她就立刻回想起了被毫不留情丢出去的屈辱之事,待这么久,已经是她的极限,如何还能再自己去昭明殿??

她就只能悻悻回去,李九涯不在,顺手摸到枕下,铃铛却不在,顿时慌了神,难道是被手脚不干净的小宫女摸去了??这要是露馅,她还不玩完啊?!

心中祈祷千万千万不要被人发现,尤其,是绝对不能被太子哥哥发现!

昭明殿内,却没什么小宫女告密的场景。太医认得xue道,会推拿按摩,但却并不会点xue,但太子铁了心立刻就要他解,于是就只能逐一试试法子。

赵衡回来,见到这一幕,想劝皇兄看清楚步凝白的真面目,她都已经原原本本地展露出来了!

可皇兄现在显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就只能说:“宫中各处都已经命人查找,约一刻钟后,才能大概有结果。”

皇兄还没有说什么,突然好像有了力气,立刻就往外去,声音极绷:“不止各宫查找,一砖一石,一草一木,宁错勿漏!”

而后,赵衡就看着皇兄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赵潜策马出宫,入目是形形色色的身影,男女老少,人潮汹涌,却没有他要找的那一个!

赵潜什么也想不了,他只知道,无论如何,他要把她找回来!

直到深夜,昭明殿中依旧灯火通明,杜鹃不知道怎么她处理完那些焦头烂额的琐事一回来,凝白就不见了。

他们说她走了。

什么都变了,昭明殿的地龙烧得很温暖,可是无端生出清冷寒意,令人浑身发冷。

她去到萍萍身边看看小皇孙,小皇孙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白日哭闹了许久,所以这会儿,才睡得沉沉。只是睡颜也全然没了往日的乖巧恬然,眉头紧紧皱着,好像极不舒服、下一刻就要哇哇哭起来一样。

她看过了,又去到六皇子面前,微微一礼:“时候不早,殿下今夜恐是不回来,您……”

六皇子微一摆手,看着眼下的荷包,问:“能看出是谁做的吗?”

这个荷包,是东宫的未解之谜。只是杜鹃之前并没有亲眼见过。

她拿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凝白走前的话,她看着那藏得严严实实的针脚,总觉得竟真的像出自凝白之手。

“是步凝白做的吗?”六皇子沉声问。

杜鹃真的不知道,总觉得喉咙酸涩,开口都艰难:“奴婢不知道,她并不常做女红。”

既然学了做了,就该有蛛丝马迹。就比如初学之时,练手的物件。即使刻意隐藏了针脚,可是秋霜说每个人下针方式与角度也都是不一样的。

想到皇兄此刻还在外面不止不休找着那个早就逃之夭夭的人,赵衡心情可以说是十分之糟,也没了往日的耐心,就要让杜鹃去找步凝白学女红时留下的痕迹,可殿内忽然传来了响亮的哭声。

乳母立刻赶来,要喂奶,小皇孙却不吃奶,只哭。

赵衡在外面听了一刻钟,忍不住让人把小侄子抱出来,亲眼看到小小婴孩哭得满脸都是泪,又哭又吐奶,可怜极了。

乳母总也哄不好,赵衡听着哭声,想让他别哭,却没有办法,最后实在没忍住,将小娃娃抱了过来,亲自哄。

清脆啼哭渐渐变得沙哑,听着更可怜了,最后竟是哭着睡了过去。

无论如何,是睡着了,赵衡就要把小娃娃放下,可一沾床,又哭了起来。

哭啼在昭明殿断断续续,直到天亮,赵衡毕竟年纪轻,远没有精疲力尽,只是看着小娃娃过于像他母亲的眉眼,心情简直愈想愈糟。

怎么就这么像。

步凝白逃之夭夭是事实,皇兄现在就算再痛彻心扉,待时久日长,终究会清醒过来,意识到为这样一个女子不值当,生恨也罢生厌也罢,都是寻常。

可对着如此像他母亲的小娃娃,若是忍不住心生迁怒,同恨同厌,那对小娃娃来说……

哭声又响了起来,黑白分明没有一丝杂质的大眼睛看到他,哭得更厉害了,不住地朝其他地方看,好像想找到之前一直抱他哄他的爹爹。

赵衡把他交给乳母,抱去喂奶,里面仍旧是哭声不止,听惊慌动静,好似又吐奶了。

那步凝白走得毫无留恋,难道当真一点也不心疼骨肉吗?她就没有想过她走了后,没有生母的小娃娃在东宫,在将来,究竟谁来庇护?

太子接连两天没有回来,六皇子就在偏殿,夜间有萍萍与杜鹃守着小皇孙,只是能守得他安全,却不能守得他安心,昭明殿的婴啼不分白天黑夜,总也哄不好。

宫中也没有往年除夕的氛围。

贤妃知道东宫出的事后,高兴极了,十分慷慨下发赏银,还摆祭案给先皇后上香,告诉她如今太子被人狠狠抛弃,都是报应不爽。

皇帝听说了后,气得立刻让人把贤妃也打入冷宫。这下四妃就只剩了淑妃,淑妃自从当年秋雨夜跪了一整晚后,腿上就落了毛病,逢秋雨就腿痛,冬天更是离不开炉子,什么事都不管了。

至于太后,太后如今病入膏肓,还不知哪一天突然就没了,自然命人好生侍奉,也抄不了佛经了。

这会儿冬雪纷纷,东宫却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小皇孙好不容易才刚睡了,哪有人敢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