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不解地蹙了蹙眉,正欲开口,却见那已然听到这话的韦泊言神色不虞道:“这黄金宝石都不要,那小娘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既得他开口问了,苏织儿索性直截了当道:“我想向韦二公子讨一个人!”
“人?”韦泊言疑惑道,“什么人?”
竟会比这些黄白之物更吸引这个漂亮的小娘子。
“听说住在南巷的那位赵大夫几个月前被二公子家接去了,至今还住在韦府呢。”苏织儿顿了顿道,“我想让他帮忙医治我家夫君的腿。”
听得此言,萧煜双眸微张,侧首看向苏织儿,他没有想到,苏织儿从头到尾想要的并非那副头面,而是想要寻到那能医治他腿的赵大夫。
赵大夫?
韦泊言在脑中思索了片刻,隐约记得府上好像确实住了这么一个人,“这倒好办,只那人如今在替我母亲诊治,恐暂不能离开韦家,过两日,我派人接你们去韦家便是。”
其实让他们去韦家一举,韦泊言多少藏着几分私心,今日他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他便还有机会与萧煜切磋棋艺。
苏织儿闻言面上一喜,但旋即想到一件事,默了默,又道:“这百两黄金和头面我们不要了,但韦二公子能否替我们承担这医腿的诊费。”
她定定地看着韦泊言,唯恐他不答应,但不想他答应得格外爽快。
若真将家里那副头面给了旁人,韦泊言还真怕他那将军爹一气之下打断他的腿。
如今他们不要,简直再好不过。
苏织儿顿时松了口气,这样不管那位性情古怪的赵大夫如何狮子大开口,她也不必担心付不起诊费了。
两方都觉得自个儿捡了大便宜,韦泊言见他们什么也不要,心下还觉有些过意不去,最后还是命人包了二十两黄金,让他们带走。
苏织儿虽有些犹豫,但谁会跟钱过不去,最后还是佯作勉强地收下了。
她全然没想到,今日居然会有这般巨大的收获,不但解决了一桩烦心事,还得了这么大一笔银两。
见她喜滋滋地包着那一袋沉甸甸的黄金踏出茶楼,萧煜亦是勾了勾唇角,“你一直在关切那赵大夫的事?”
“嗯。”苏织儿点了点头,自打头一回去南巷,听说那位赵大夫被韦家接去后,她隔一段时日便会托进城的牛三叔去南巷看那赵大夫回来了没有,但恰如那日周围街坊所说的,这人就跟赖上了韦家一样,一直都不回来。
故而今日看到这位韦二公子,她才会想起这桩事来。
“多亏夫君厉害,赢了这局棋,不然我哪有机会同那韦二公子提这般要求。”苏织儿不由得喜道,“这下可好了,给夫君你治腿的事总算有希望了。”
萧煜抿唇淡淡一笑,垂眸瞥了眼自己的左腿,神色却是黯了黯。
但愿如此吧……
请他们喝茶还不够,出了清茗居,那位范奕范大人还邀他们去县城最好的酒楼吃饭。
托她这位夫君的福,苏织儿今日算是大饱了口福,用完饭,坐着消了会儿食,范奕便提出同他们一道坐马车去兆麟村。
苏织儿虽疑惑这位新来的县太爷怎的能这么闲,但到底不敢置喙什么。
马车在草屋门口停下,这般显眼的车登时吸引了村中不少人的注意。
萧煜将苏织儿抱下来,便对着范奕施礼道:“多谢大人送草民回来,大人公务繁忙,草民便不多留了。”
范奕看了眼那破旧的草屋,双眉蹙起,旋即微微点了点头,“微……我也不敢劳烦六爷,既已将六爷送回来了,那我便先走了。”
说罢,冲萧煜一拱手,折身上了马车。
车夫将长鞭一扬,马车方才驶出去不远,就有不少村人涌进院中,急切地问道:“织儿,送你们回来的那是谁啊,看起来像是哪家的大老爷……”
苏织儿瞥了眼围着她好奇询问的几人,其中还有前段日子嚼萧煜舌根,说他不是的。
她顿时扬了扬脑袋,提声道:“什么大老爷呀,那人呀,是我们沥宁新来的县太爷!”
“县太爷!”
几人登时大惊,“县太爷怎的还亲自送你们回来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苏织儿瞥向萧煜,满脸神气,“他昨日还特意派人来请我家夫君去那清茗居喝茶,好像是我夫君从前就与他相识吧,这具体的我也不晓得……”
苏织儿说罢,笑眯眯地回了屋,任一群人在原地惊叹不已,前阵子因流言而生出的苦闷这会子算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萧煜见苏织儿哼着小曲儿,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颇有些忍俊不禁。
他这小娘子,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想着护着他。
那厢,范奕自兆麟村回到沥宁县衙时,已然快过申时。
一路坐在马车上,他都在不停地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还有他亲眼见见的萧煜居住的草屋。
他没想到从前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六殿下如今居然就住在这么一个破败的地方。
且看他的模样,竟丝毫不觉耻辱不甘,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范奕想起萧煜如今那位叫苏织儿的妻子,双眉深蹙,下了马车后,便径直往架阁库的方向而去。
如今的架阁库已不似先前那般凌乱不堪,尘灰满布,那些案卷正整整齐齐被堆放在一排排的博古架上。
打他范奕上任沥宁县令的头一日,便大刀阔斧将这县衙上下的散漫风气尽数整顿了个透彻。
虽他是被贬谪至此,但不代表会像上任县令钱升一般尸位素餐,碌碌无能。
这个时辰,架阁库管勾已然下值,但范奕仍是强行命人将其叫了回来。
那位姓鲁的架阁库管勾哪里敢不从,得了令忙屁颠屁颠地赶来,他玩忽职守那么多年尚且安然无恙,这回碰见这位新来的范县令,算是栽了大跟头。
他唯恐范奕上报朝廷将他革职,纵然是深更半夜也得前来,他恭恭敬敬立在范奕面前,问他将自己召来所为何事。
范奕只让他帮忙查一个人。
这放在从前确实是个麻烦事,毕竟就从前架阁库那混乱样,怕是什么都查不了,可如今不一样了,查一个人可省力多了。
那架阁库管勾询问了些许,最后只得知了那人的名姓,年岁和出身地。
他不免有些犯难,但看那位范县令已然燃起烛火坐了下来,显然一副要等到他寻到为止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在博古架间找寻起来。
可无奈所知的信息实在太少,面对这浩如烟渺的案卷,那架阁库管勾方才的自信很快烟消云散。
直寻了近一个半时辰。他才终于在一本已然发黄且被蛀了好几个大洞的案卷中发现了范奕想要查找的人名。
那架阁库管勾登时激动不已,忙快步将此案卷奉到范奕面前。
范奕接过那案卷,循着上头已然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迹一路读下来,须臾,却是双眸圆睁,陡然一惊。
苏岷……
他搭在这个名字上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虽他好似听那韩四儿提过,苏织儿的父亲是个流人。
但万万想不到,那苏织儿竟会是叛将苏岷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