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这是闻溪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偏过头看着宋子珩,男人双眼紧闭,前一刻还放在她颊边的手也重重地垂了下来。
一瞬间,天地间仿佛失去所有声音,世间万物都开始分崩离析。
视线模糊一片,滚烫的泪从眼角滴落,重重地坠在手背。闻溪擡手抓住,失声唤道:“子珩?宋子珩?宋子珩...”
没有再得到回应。
男人安静地靠在墙角,脸上是雪一样的苍白。
“不...不要...不要这样...”热泪不断从眼眶涌出,断线一般直往下落,闻溪捧着他歪向一边的脸,哽咽着哭泣,“求你...你醒醒...子珩...求你,醒一醒...不要丢下我...”
宋子珩的脸颊愈发冷起来,她用掌心紧紧捂住,整个人也扑到男人怀中,哭道:“醒一醒...子珩...你不是要陪我一起吗...不是说...要我呆在你身边...你怎么能言而无信...我、我...你再不醒过来,我这辈子都、都不会原谅你了...”
她哭得十分绝望,天地崩塌一般,连气也喘不上来,捧着男人脸颊的双手改为搂住他的脖子,无助地伏在他宽厚的胸前恸哭。
她之前总在想,等离开宋子珩后,自己就找个不被打扰的地方和闻蔷一起好好生活。可现在,一切都没意义了...那些伤痛,和恨...全都不重要...甚至连活着似乎也没了意义,她曾经想象的以后,永远也不会再到来...她只想宋子珩好好的,哪怕以后再也不会相见,只要男人能好好活着...
她目之所及,整个世界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暗的尘土,被凛冽的寒风一吹,就碎成了沙砾。
过了很久,哭声才渐弱。
闻溪动也没动,只有嘴唇轻轻翕动,喃喃自语着什么,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安静地流着泪。
“你醒一醒好不好?子珩...”眼泪淌得久了,凝在睫毛上,眼睛也快睁不开。不自觉地在男人胸前蹭了蹭,往上动了动,靠在他肩上,似乎气顺了些,闷声道,“你醒过来...我们一起回去...你以前不是说了吗,草原的六月最美吗...扒开草丛,能在地上翻出许多红色浆果,清甜爽口,回味无穷...你醒过来,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我们去那边,清风作枕,星宿为盖,白日里牧牛放羊,夜晚围炉生歌...好不好...”她说到后面话音也越来越小,转头将一张哭红的脸靠在他颈窝里,缓了许久,才发出了几个破碎微弱的气声,道:“我也爱你...”
可是男人却听不见,也无法做出回应。
她哭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无力地搂住宋子珩脖子,紧紧收拢怀抱...
忽然,唇角触到的地方好像动了动。
闻溪蓦地顿住身子,一双眼睛瞪大,不确定地看着眼前的肌肤...随后将哭得发红发烫的唇再次贴上去,动作万般小心,连气也不敢喘,与唇下的肌肤轻轻相贴。
极轻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微弱的脉搏跳动从唇上传来,仿佛蝴蝶扇动翅膀一般轻缓,却将她的四肢百骸也触动,传到心脏深处,掀起滔天巨浪。
“唔......”闻溪激动地喘着气,双手抖个不停,慌乱中掀开里在男人身上厚重的氅衣,侧着脸贴在他胸口,屏住呼吸认真听起来。
噗通...噗通...
一下一下,虚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心跳,透过不算厚的袍子,迟缓地传进耳朵里。
一瞬间,闻溪觉得,自己仿佛一只快被溺死的鸟,忽然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擡头一看,头顶层层包裹的黑暗中裂开了一道缝隙,里面传进来的一道光线,整个世界也跟着亮了起来。
“子...子珩...”闻溪捂住自己的心口,又贴着听了几遍,终于能确认那震动着的,的的确确是心跳,并且来自宋子珩。
她来不及高兴,匆匆把氅衣给男人合上,站起来收着地上的木头。
这一点不够,还得再多些...
她把破屋里能找到的木头全都抱了过来,连摇摇欲坠的门窗也通通卸下。
木头有些湿,即使泼了酒也烧得不旺。闻溪担心火会熄灭,便将死马身上的马鞍取了下来,又四处搜寻了一些干燥一点的东西,只要能烧,都拿来来作了火引。
等一切弄好后,面前已堆了一座小山。闻溪找到昨天的酒壶,打开盖子,将里面的酒全洒在上面。
打开火折子,引着火星。
大火轰地一声就燃了起来。
火苗十分旺盛,烧得快有她人一样高。
闻溪看着熊熊大火,终于忍不住,情难自抑地笑了出来,眼泪也随即蜂拥而出。
她看了看靠在一边的男人,将他与火堆之间的杂物清除,随后找一些不算太湿木头架在火苗上。
宋子珩说要升起烟。
那这火便不能燃在屋内,得找个显眼的地方,又不能有太大的风。
绕着屋子转了一圈,也定不下来要将火堆架在哪里。思来想去,四处就马儿的尸体还算挡风,旁边还有颗树,也算显眼。
干脆把烧着的木头搬到马儿旁边,看着冻僵的尸体,闻溪有些愧疚道:“对不起了,马儿,都怪我,昨晚不该将你拴在外面...”
四皇子的队伍不知什么时候会经过这附近,柴就不能烧得太快,闻溪只能省着些木头,还得保证升起的烟能远远让人看见。
可昨天那些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在追杀他们,若是没等到四皇子,倒先引来坏人...
一面守着火,一面观察四周,还要时不时去屋内看看男人,确认他的心跳还在再给他喂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