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凝见他不语，心底没来由地一阵烦闷，方才的假委屈也变成了真委屈。
“你怎的不说话？看来是被我猜中了。倘若未有旁人请你出面，只怕你也不会陪我下山。
“既然这般不情愿，我也不好强人所难，这便回家去了！”
说罢，她扭头就走。
宴清霜没有拦她，只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你用不着为难，这次是我自己要走，待我回了浮玉宫，便让阿娘与师伯传音说明实情，断不会怪责于你。”
小初凝气呼呼地大步朝前，带得玉白斗篷上小蝴蝶的金色翅膀也一张一合。
宴清霜无奈弯了弯唇角。
“莫生气了，我给你赔不是。”
他同路过的小贩道了谢，几步跟上前去，递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给她，“要吃吗？”
不吃白不吃。
小初凝头也不回地一把夺过，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果子，嘴里含混不清地道：“别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
“那……玉露团，樱桃毕罗，炙羊肉，松江鲈脍，紫苏虾……”
前面大步流星的小人儿突然停了下来。
没办法，实在是宴清霜太懂她的喜好了。
“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且看你答不答应。”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且无损宗门、合乎天道之事，我对阿凝自是有求必应。”
“那好。”
小初凝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折身回到他身边站定，自然而然地抓住他微凉的手。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令宴清霜感到陌生而新奇，他怔愣了一瞬，指尖微颤，下意识便要抽开自己的手。
小初凝却先一步抓紧了他，“你方才都应下了，现在可不许反悔。”
“……可这样，于礼不合。”
宴清霜怔然垂眸，看着少女只够握着他三根手指的纤细小手，仍在做最后的抵抗，可这一句近似呢喃的低语，却不知是在同何人言说。
“那又如何？”
小初凝看不出他眼里的挣扎，口中红果撑得脸颊鼓起圆圆的小包，不以为意道：“你我好歹也认识一年了，只是牵个手而已，既无损于宗门，也不违背天道，如何就做不得了？”
她扬起兜帽下的小脸，一眼瞥见那人泛红的耳尖，了然笑起来。
“哦——原来你在害羞呀。也难怪，你们琉璃净世连个女弟子都没有，是不是之前从未牵过姑娘的手？你也犯不着难为情，凡世话本里说了，如你这般温雅的年轻公子，在姑娘面前、尤其是喜欢的姑娘面前，皆会略感无措。
“你是第一次，这样很正常，只不过往后还需多多适应，待你习惯了，便不会觉着与我牵手有何不妥啦。清霜哥哥，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过的话可不能不作数哦。”
少女略显稚嫩的脸上扬起甜甜的笑，探入他袖中的手却不让分毫。
掌心与指腹传来的温热逐渐变为灼热，烫得宴清霜自指尖至手臂寸寸僵硬，竟当真无所适从起来。
“我……”
青年眼睫微颤，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被少女紧紧抓住的手指始终不敢回握，耳尖红得仿佛能滴血。
小初凝看着他的窘迫模样，不禁吃吃笑出了声，但随即，她强自忍着笑意，耷下眼睫故作一副委屈模样。
“想我在浮玉宫时，徐师兄担心我会走丢，每每带我外出游玩，都会主动牵住我的手。我也是习惯使然，想着你与他都为兄长，牵个手也不会怎么样……”
“徐……师兄？”宴清霜莫名问了一句，“便是你先前所说，被姑母收养的那位义兄吗？”
“是啊。”
她的头越垂越低，声音也愈发哽咽，“看来你心里果真是嫌恶我的。也罢，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还是回家去找徐师兄，让他带我……”
“我没有不愿意。”
宴清霜感受到指尖的温热欲要远去，心中一急，终于回握住她的手，“只要有我在，即便未曾牵手，也定能护你无恙。但既然已经做出承诺，自然也该践诺才是。”
他玉竹般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包裹住那只温热的小手，耳尖的红仍未消褪，语气温柔却坚定：“今日下山之事，我一早便请示了父亲，但这实则是我的主意，与旁人之言无关。”
小初凝心中暗喜，面上却狐疑问道：“当真？”
白衣青年郑重点头：“当真。”
“今晨的那些话，我不知你听到了多少。但有一点，我想，我应当替他们解释一二——
“那些师兄弟们并非不喜欢你，只琉璃净世规训森严，有时课业繁重，着实耽搁不得。若是陪你玩闹，便会坏了规矩，免不得受些责罚。若是冷待了你，又生恐惹你不悦。
“他们都不是会哄小姑娘之人，见你生气便无计可施，实在是左右为难，以为我有法子哄你开心，这才找到了我。”
他面上浮出一抹轻浅的笑，略微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女，“怎奈我于此道也颇为生疏，还望阿凝莫嫌。”
小初凝极力掩饰着心中得意，嘟起了嘴：“你这哄人的手段的确不怎么样，好在本姑娘心肠好，今次便不与你计较了。但来日么……”
“我可以学。”
白衣青年眸光炯炯地看着她，“我会试着满足你的要求，试着做一个……好兄长。”
小初凝挑眉：“只是这样？”
宴清霜想起方才她提起那位“徐师兄”时的模样，一时拿不准这小姑娘究竟是将他视作如那人一般的兄长，还是另有别的心思。
但既然拿不准，便不可贸然开口，如若会错了意，反倒弄巧成拙，令彼此都难堪。
思及此处，他眸中的光彩黯淡了少许。
“你想如何，便如何。”
偏偏此时小初凝低头咬了一口糖葫芦，并未瞧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异样，只问：“这是师伯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是我，我想让你开心。”
“唔，我饿了。”
宴清霜微愣，随即放松了神情。
“走吧，想吃什么，我都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