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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2 / 2)

琴声一起,雪初凝几乎瞬间便猜出了来人是谁。

以琴音对敌者,放眼整个上清界,除了那仙音门,只怕也不多见了。

雪初凝暗道一声不妙。

她现下仅是元婴之境的修为,饶是在鼎盛时期,对付化神修士,尚且不易。更遑论,她如今灵脉有损。

如若对方来的是门主琴裳,便是自己得以顺利脱身,怕也少不得吃些苦头。

偏偏,还带着柳息这个拖油瓶。

不论他到底是何身份,又有何目的,她也不能无凭无据便定人死罪。

况且这些时日以来,柳息做菜的手艺着实颇合她的胃口。

这人啊,该救总还是要救的。

只那声琴音来得古怪,雪初凝不得不定了心神,警惕着周围动静。

琴音一落,四周反而静悄悄的。

短暂死寂过后,空气中的血腥气蓦地浓重许多。

雪初凝心知这绝非寻常迷阵,立时谨慎起来。

她缓缓闭上眼,引灵气汇聚于双眸之中,再蓦地睁眼,一双冰蓝的眸子霎时变为竖瞳!

再一看,竟叫她心下骇然——

眼前所观之象,已然不是瞧不见尽头的密林,而是一道又一道,参天而起的血柱!

那些血柱足有碗口粗细,其上刻满不住流窜的繁复铭文,无数道血柱合围成一座血色囚笼,恰恰将她与柳息困在正中。

虽说怖魔剑内也存有血气,但这血气实则是她的父亲子珩道君,当年用此剑抵御魔族时,沾染的魔血。

寻常魔物见之,定然难以承受此剑的肃杀之气,剑名故为“怖魔”。

而眼前所见的这些血柱,内里暗涌的血液,反倒更像是新鲜的人血。

这气味,倒是与方才死在她剑下的四名修士有些相像。

雪初凝不由蹙眉。

如此血腥的阵法,处处透着邪异,这仙音门怕不是入了邪道。

柳息现下肉眼凡胎,瞧不出其中端倪,但凭借往昔直觉,也深感此间有异。

这一次的麻烦倒是有些棘手,恐怕这小猫妖应对不来。

柳息幽幽叹了口气,只这刹那,其间流窜的铭文忽地剥离开去,好似一条条锁链,猛地朝他二人激射而来!

铭文如蛇般缠绕飞舞,立时将二人所在空间围成了密不透风的球体,又迸出几道锁链,径直朝二人的手脚缠去!

雪初凝召出怖魔,剑光分化为无数剑气将其一一斩断,随后合而为一,一举刺破面前屏障。

这些血色透着阴诡的不详,长久待在此间,难保吸入不会出事。

不知是否是引得旧伤发作,雪初凝此时已感到胸口隐隐阵痛,但她侧目瞥一眼柳息,却见他似乎并未受此影响。

雪初凝不禁生出些疑惑,只此刻容不得她细思,破损的血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行修复,想来很快便会发动第二轮攻击。

因灵脉之故,她的灵力亏损严重,好在这些时日服了宴清霜的药,又于涉灵谷得遇机缘,恢复了不少,这才有了一战之力。

饶是如此,怕也抵挡不了几次进攻便会消耗殆尽。

若想逃出生天,只能尽快破开这血阵的薄弱之处。

怖魔剑似有灵性,无需驭使便自行悬浮在前,随着主人蓄力,剑身散出耀眼金芒。

而那萦绕剑尖的血气也顷刻暴涨,剑招已成,雪初凝手腕翻转,双手并起两指合于胸前,喝道:“破!”

只见无数道凌厉的剑气,一齐朝那尚未修复的缺口处疾疾刺去!

破风之声骤起,止于数道轰鸣炸响,漫天血雾竟当真被剑气撕开一道生门。

然这血腥之气方将消泯,不过须臾,竟又卷土重来!

而这一刻,汹涌而来的血雾忽地止住,其后倏然显现出一个窈窕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身着一袭云岚色盛装,戴了满头珠翠,正是仙音门主琴裳。

她的身子半悬于虚空,长长的裙摆无风自动,怀中抱着一把凰羽七弦琴,此刻正轻蔑地俯视着雪初凝,甚至没把柳息这个“凡人”放在眼里。

来者果真是她。

雪初凝毫无惧色,反笑道:“哟,这不是琴门主么,您可真是无处不在呀。”

“怎么,现下知道怕了?”

琴裳冷哼道:“你那小情郎不在,此处无人再能护你,你又何必再逞一时口舌之快。”

“此处的血杀阵,是我与漱长老联手,专门为你而设。”

“以你元婴期的修为……”她嗤笑一声,“多半挨不过三刻。”

“不过,这血杀阵虽霸道,但我实在不愿看你就这般轻松地死去,所以,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她轻叹,眼神忽而怜悯起来,声音却如同毒蛇吐信,直让人脊背发寒,“你一定要从血杀阵里活着出来,并且清醒地活着,如此,才好仔仔细细地,享受这份大礼。”

说罢,琴裳的身影随着她森然的笑声,一同消失不见。

而原本沉寂下来的血雾和铭文锁链,此刻又蓦地飞速袭来,比之方才的攻势更为猛烈!

春溪镇客栈内。

宴清霜蜷缩着安静躺在地上,怀里依旧抱着被他的血染红的“婚书”碎片。

看到这一纸婚书被所爱之人亲手毁去,那一刻,他的情绪再难自抑。

而这失控情动的后果,便是承受禁术给予的数倍反噬。

纵然此刻已然平复下来,五脏六腑被生生撕裂般的痛楚,也仍是难以消泯。

唇角溢出的血丝被他拂去,唇上破损的痕迹却尚未结痂,连同手背上被那猫儿发泄般留下的几个血洞,也在不知不觉间再次淌出了血。

无措的,彷徨却又坚定的,不得不咬牙逼着自己,孤独地承受这一切。

他不敢去看那些碎片上残存的字迹,其中真假更无从辨认。

自责与无奈充斥着他的心,可他现下所能做的,也仅是放任自己,好似自我折磨一般,一遍又一遍感知着反噬带来的痛苦。

如此持续了近三个时辰,仿佛冥冥中意念相通似的,宴清霜只觉心头一跳,莫大的恐惧骤然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蓦地站起身,也顾不得那碎了满地的纸片,望着春溪镇以西的方向,颤声喃喃:

“阿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