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诀别(1 / 2)

诀别

雪初凝起初来到柳息的屋子里,实则是火气上了头,想要醋一醋宴清霜,现在冷静下来,也觉着此举略有不妥。

虽说仙门修士大多不拘小节,但上清界风气还未开放至此。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就算不做什么,若是让旁人瞧了去,也难免会传出些风言风语。

尤其,此处还是墨宗的地盘。

那些个舞文弄墨的文人酸儒,最喜拿这些逸闻趣事做文章。

雪初凝对此深有体会,她这阵子借着言君同的援手,好容易挽自己乱七八糟的名声于水火,尚未消停几日,实是不该在此时招是生非。

不过,雪大小姐向来从心所欲。在她眼里,除了生死,其余皆是小事,又怎会在意无关之人如何看她。

更何况,她现下还没消气呢,自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一条大道走到黑,撞了南墙,也得先把那墙给拆了,才算解气。

毕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性子难免被养得娇纵了些。

前三百年顺风顺水,至亲至爱皆陪伴身侧,从来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儿,断没有自个儿吃亏的道理。

是以,她虽口头上同柳息说着推让的话,到了后半晌,仍是毫不客气霸占了客舍里唯一的一张床。

柳息对此无可奈何,自觉待在外间,拣了张凳子坐下,打算倚着方几凑合一宿。

但春溪镇属北方领域,气候比之合欢宗、流霞镇这些地方,远要冷上不少。

入了夜,更显寒凉。柳息身上只穿着素纱长裙,被冻得直打哆嗦。

屋子里的灯油添得充足,便也一直燃着。

他借着灯火的光亮,寻到放置被衾的漆箱,轻手轻脚取出一条薄被子裹着自己。

正欲转身时,余光却瞥见右侧架子底部,放了一只紫檀木匣子,其上漆绘和质地,一看便价值不菲。

此间掌柜开张做生意,打的正是奢而不华的招牌。

紫檀木匣沉静雅致,十分符合这家客栈的格调,按说应当摆在最显眼处才是。掌柜的却将这匣子塞在最底层,生怕被人瞧见了似的。

柳息好奇之下多看了几眼,忍不住俯身取了那匣子。

打开一看,上面压着的是一本画工精良的美人图册,恰好将匣子里的物件遮得严严实实。

他对这美人图倒是兴味索然,随手一翻,却不由吞了下口水。

再朝那匣子里一看,什么角先生,银托子,悬玉环……边角处还塞着一枚缅铃。

当真是如掌柜的所言,一应俱全。

柳息皱着眉头将那匣子拿远了些,心道,这家店不但黑得透亮,还很不正经。

他们三个今日前来,只怕是清流入泥沼,来错了地方。

他心里正嘀咕着,里间突然传来雪初凝的声音:“大半夜的,你找什么呢?”

柳息手一抖,连忙将那紫檀木匣子合起来,重新放回原位,又故意往里面塞了塞,这才转过身来。

“夜深了,有些凉,过来找条被子。”

他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句,却见素蓝色的床帐不知何时已挂回了两侧,而雪初凝正半倚在床柱上朝他看来,眼神清明得不见丝毫睡意,也不知是否一直醒着。

猝然看到那种隐晦之物,到底是让柳息多了几分尴尬,好在柳他方才背对着床榻的方向,应是没叫雪初凝瞧见那匣子里的东西。

思及此处,他又稍稍舒了一口气,只循声朝床帐看了一眼,便赶忙守礼地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可是吵到姑娘了?”

“那倒没有,我睡不着,方才只是觉得有些累,想要歇一歇。”

雪初凝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起裹着被子的柳息,好笑地叹了口气,翻身下地,“罢了,不为难你了,我这就出去。”

“你去哪儿?”柳息一怔,以为她是打算换一间房,“现下已是三更天,掌柜的只怕早已歇下。我凑合一晚,无妨的,不必如此麻烦。”

雪初凝却摆了摆手,径自走到门边,“不麻烦,白日我受的气,总该找宴清霜讨回来。”

听到这话,柳息便明白了,立时闭了嘴再不吱声。

眼见门扇一开一合,偌大一间房舍里,瞬间冷清下来。

因着三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除了疲累至极时不得不休息,雪初凝鲜少会主动入睡。

直到前些时日有宴清霜陪在身边,才终于得以放松,睡了几日安稳觉。

可惜那人是个不解风情的,铁了心地拒她于千里。

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好容易有所动摇,却又因着魆的出现,复又对她冷漠至极。

瞧着今日这模样,怕是连近他的身也不成了。

没了这一剂安神药,她又如何能安心入睡?

这一宿,宴清霜亦是不得安眠。

实则早在进了客舍伊始,他便一直心绪不宁。

前次在流霞镇,他对那猫儿太过心软,一时难以自抑,险些铸成大错,这次便打定主意同她保持距离。

怎奈何,在雪初凝面前,他自诩为傲的定力几乎形同虚设。

流霞镇的错事绝不能再犯第二次,他只得逼着自己狠下心肠,将她拒之门外。

他早料到雪初凝会因此着恼,偏偏这次,他们二人之间,多了一个身份不明的柳书生。

宴清霜知道,雪初凝今日所说,不过只是气话。毕竟她任性的模样,他最是了解。

可当听到她同那人一前一后进了同一间房舍,他的心里仍是久久无法平静。

毕竟是自己深爱着的女子,眼见她与旁的男子同处一室,即便知晓不会发生什么,也依旧会令他坐立难安。

天色每黯淡一分,他心里无端的慌乱,便也更多一分。

以雪初凝的性子,今日因他生了气,多半会想着法儿的报复回来。

猫儿大抵都是如此,别看平日乖巧温顺,一旦被惹急了,一爪子打上去留下一道血印子,已算得上是手下留情了。

雪初凝也是一样。

可现下夜已深了,隔壁的房里却依然静悄悄的,好像那猫儿压根儿不打算出来似的。

实在不大寻常。

宴清霜渐渐等得意乱心迷,又不禁懊恼自己摇摆不定,实在可笑。

饶是明知不可如此,他仍是按捺不住几次起身,想要将那乱他道心的猫儿捉回来。

手刚擡起,还未碰着门框,却又踌躇着放下。

辗转数次,他终于不堪折磨,下定决心,擡手按上了门框。

只消稍一用力,便能破了门上这道专为拦住雪初凝而设下的禁制。

然这时,忽又听得隔壁房门吱呀轻响。

猫儿走路几乎悄无声息,但宴清霜总能感知得到。

他手上动作一顿,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期待。

其实,这门上的禁制只是最初级的术法,根本拦不住她,可若换成厉害些的,他又担心会伤着她。

明知徒劳无益,他仍执意如此,或许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

也或许,只是为了骗自己。

另一边,雪初凝出了房门,来到一墙之隔的客舍前驻足片刻,忽而歪了歪头。

擡手试探着触碰门框,指尖却传来一阵微弱的麻意。

她撇撇嘴,心道宴清霜居然这么防着自己,实在可恶。

可他莫不是忘了,这种没有丝毫威胁的禁制,她先前在琉璃净世时,早已跟着他学过了,自然知晓该如何破解。

她闭上眼稍作感知,便熟练地在手心里绘出一道逆转之阵,紧贴在门框上。

用力一推,房门应声而开。

只不知她是否是故意而为,禁制一解,门扇一开,人却仿若用力过猛似的,竟一头栽了进去。

正巧栽在了宴清霜怀里。

宴清霜方才迟疑间尚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顺势捞了她一把,堪堪扶住她的肩。

可那猫儿是个得寸进尺的,趁机伸手一揽,一下子环住他的腰,死死抱着不撒手,还不忘擡脚一勾,重新将门带上。

宴清霜:“……”

果然,还是着了她的道。

他试图将雪初凝推开,但方才碰着她的肩,便觉出手下传来的温度有些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