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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2 / 2)

问鹤峰上并无弟子值守,只有三两个由草木点化而成的小厮在此洒扫。

此间水声淙淙,琅寒正漫不经心地朝莲池里洒着鱼食,池里几尾彩鲤在莲叶下嬉戏,时不时地浮于水面,汇聚到池边等待投喂。

日渐西斜,峰顶的云霞仿若触手可及。

琅寒身着一袭烟青大氅,乌发随意系在脑后,俊美儒雅,彷如落入凡世的谪仙。

投洒鱼食时,左腕上那道延伸至衣袖里的狰狞疤痕若隐若隐。

修士有着超出常人的自愈能力,便是受了伤,只要非是淬过毒的兵刃所留,痊愈后,身上也鲜少会留下痕迹。

琅寒腕上的那道疤,显然是刻意留之。

雪初凝犹记得,母亲的左腕上也曾有过这样一道疤,无论形状、位置,都几乎一模一样。

听闻是早年间魔族来犯,母亲误入魔族驻守之地,才不慎留下了这道疤。

魔族所致的伤极难愈合,可早在雪初凝及笄之时,母亲腕上的皮肤便彻底恢复如初。

师父的,却一直留至今日。

虽然这二人对此三缄其口,但雪初凝也知道,这世上不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即便是同样的招式,同一个人,也断然无法留下两道完全相同的伤口。

如她师父的那点儿小心思,明眼人早看得一清二楚,更遑论本就与他情如至亲的雪初凝。

察觉她的到来,琅寒微微侧目,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却是一副总也睡不醒的疏懒模样,便是喂鱼的时候,也依然顶着一双惺忪睡眼。

看到负手走来的雪初凝,琅寒无欲无求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回来了?”

他掀起眼皮,唇角微扬,声音如泠泠清泉,语气却是轻缓的慵懒。

雪初凝笑着踏过石桥,一路奔到他身边站定,乖巧应道:“是啊师父,你不知道,离宗的这些时日里,我有多想你!”

她说着,张开双臂便扑了过去。

“哎哎哎,一回来就不消停。”

琅寒伸出一指抵住她的额头,身子略微一歪避了过去,表情颇为嫌弃,“我是你师父又不是你爹,好歹也是个大姑娘了,怎就不懂得避嫌呢……”

雪初凝轻哼一声,嘀咕道:“那你倒是争气些,趁早和我母亲互通心意,我也好早些改口。”

“再者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说什么胡话?没大没小。”

琅寒扬手吓唬她,“大人的事情,何须你们小辈置喙。”

“倒是你,此次去寻我那好师侄,可还顺利?”

自然是万事不顺。

可雪初凝却有样学样,只道:“小辈的事情,何须你们大人置喙?”

琅寒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但这三年来的相处,早已让他练就了一副万事不动于心的度量,总不会真的同自己的小弟子置气。

最终只伸指在她额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便引着她来到庭中一株桃花树下,取了两小坛陈年的桃花酿放在手旁的石桌上。

雪初凝见状撇撇嘴,“你叫我回来,不会就是为了找人陪你喝酒罢?”

琅寒没有说话,执起酒坛,自顾自地同雪初凝的那坛碰了一下,畅饮过后,才悠悠说道:“你前次所托之事,近来有些进展。”

雪初凝闻言,眸光一闪,忙正了神色,问:“可是查出了什么?”

琅寒一只手肘倚在石桌上,漫不经心地朝她瞥去,“你可还记得媚音?”

“自然记得。”

他道:“她今日回到宗门之后,长老堂细数罪责,免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但她身上本就有伤,身心皆受重创,又有你替她求情,长老们怜惜她,最后只罚她闭关思过,自此不得离宗。”

雪初凝听到这话,微有些惊讶。

这才短短两日,媚音居然已经回来了?

难道寂尘已经……

她心下黯了一瞬,又深知寂尘的伤势定数已成,也不过早晚之事罢了。

提到媚音,雪初凝想起她与寂尘遇到过那位神秘人,师父此时说起这事,想来线索便出在媚音身上。

“难道是……媚音的伤有何不妥?”她问。

琅寒点头道:“不错,媚音身上的伤,大多为墨宗弟子所留,但早前被那渡劫修士留下的伤口,却极难愈合。”

“那伤口处仍有灵力残存的痕迹,这些痕迹已然难以察觉,但却瞒不过我。”

“你师祖当年独创了一种不同于搜魂的术法,名为‘化清’。此法与搜魂效用相仿,却并不会有损根基,甚至不会令修士感到痛苦。”

“我用化清之法看到了媚音的一部分记忆,当时在巨瀛海上,那渡劫修士与寂尘缠斗时,所使的招式十分驳杂,几乎糅合了八大仙门最顶尖的功法,甚至还有仙音门的疗愈之术。”

“此人实在蹊跷,绝不在现今已知的渡劫修士之列。”

说罢,琅寒又仰头饮了一口。

雪初凝问:“可查出那人的身份了?”

“尚未。”琅寒道,“为师不曾听闻上清界有过这样一位所学庞杂之人。”

雪初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那你急着喊我回来作甚?”

“啧,臭丫头,没良心。”琅寒觑她一眼,轻叹道,“还有一事,关乎你的那位小情郎,不听拉倒。”

在雪初凝的认知里,她这位师父一向不着调,偶有靠谱的几次,皆是因着母亲之故。

此次回来,她原以为能知道些更有价值的线索,却不想被浇了一头冷水,到底是白跑一趟。

再听到师父的话,难免会有所怀疑。

她对琅寒已不抱多少希望,便也伸手启了酒坛,凑上去嗅了嗅,待闻见诱人的桃花香,才随口说了一句:“他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琅寒道:“他的菩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