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息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不会对宴清霜出手。”
“再者说,这个小丫头,同我多年前的一位故人颇有几分相似,我和她也算有缘,若是杀了那人,这丫头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我可不愿与她针锋相对。此事,你也无需再提。”
话已说到了这份儿上,魆自觉脸上无光,奈何对方喜怒难辨,实力又远胜于他,便也只得收敛性子,闷闷道了声“是”。
柳息瞥见他的不情愿,淡淡收回视线,道:“你与他的恩怨,你们自己清算便是,我至多两不相帮,已是给足了你这三顾的情面。”
“左右此处的证据也已被你销毁,便是那人来了,想必也瞧不出个所以然。这个丫头我自会看顾,你且去罢。”
魆早已不愿在此多留,又庆幸没让雪初凝瞧见自己这副受制于人的模样,得了柳息的话,咬牙对他拱了拱手,便急急拂袖离去。
冰风涧向东三里开外,是一处幽谷。
雪初凝先时追寻而至的那片沼泽,距此尚有一段距离。
她料想的没错,宴清霜的确不曾知晓引灵香的存在。
只是阴差阳错之下,他未能按原定的计划行事,而是在那沼泽附近折返回来。
此时他负手立于悬崖边上,望着底下的幽谷出神。
他的身后站着一位相貌清秀的男子。
那男子并未蓄发,身着灰色纳衣,举手投足间,却并无一丝出家人的气度。
他此刻正吊儿郎当地靠着山崖上的老树,嘴里叼着一根草,流里流气地对着宴清霜的背影道:“我说,你这人也忒不厚道,好容易见着兄弟,不请我吃饭也就罢了,一上来就给我丢了这么个包袱,啧,真是好算计。”
“若是换作旁人,兄弟我也就勉为其难应下了,可偏偏是那位小祖宗。”
他喟叹着摇了摇头,“你让我去护着她,那谁来护着我啊?那小祖宗当年才屁大点儿,就没少欺负我,若是知道我此次与你同流合污,还不得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球踢?这要命的买卖,我可不干。”
“再说了,人家喜欢的是你,又不是我。”
他吹了一口气,嘴边的那根草飘了老远,“我提醒你一句,你别看我现在这副模样,老子可是早就还俗了,不再是禅宗弟子了!这些装扮都是习惯使然,若是老子愿意,就算三妻四妾,眠花宿柳,也都算不得破戒了。”
“你把那么个漂亮丫头交给我,就不怕我起了歹心,胡作非为?”
宴清霜徐徐转过身来,乜斜着眼看他,语气淡淡:“你敢么?”
“不敢。”那人面不改色,直言道,“只要她还没与你成亲,她就永远是我祖宗。”
“敢对祖宗不敬,那是上赶着找死。”
“嗯。”宴清霜点了下头,“所以,我找你来,有何不妥吗?”
那人哀嚎一声,五官都皱在一处,“你就饶了我吧,这真的不合适!”
宴清霜垂下眸子,轻声道:“没什么不合适的,无定,他们都不在了,现下只有你能帮我。”
听到这话,无定也忽然正了神色,“雪意女君呢?她的母亲,也没有拦住她的法子么?”
宴清霜沉默摇了摇头,良久才道:“姑母自有她的打算,她也不愿让阿凝受伤。”
“可我似乎做不到。”
“只要我还坚持着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无论现下还是将来,她终归会难过的。”
他看似云淡风轻地说着,无定却只觉心里不舒坦,声音也不由提高了些:“我真是不明白,你这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那可是你的人,你的猫,哪有说不要就不要的道理?”
“你是宴清霜,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怎的偏生对她这么狠,要学做个负心人?”
宴清霜垂着眸子,低低笑了一声:“我倒宁愿让她恨我,这样,等我不在了,她也不会难过。”
“你我都知道,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她若知道真相,必然会闹着参与进来,我不希望她出事,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是么?”
无定方才没能忍住,冲他撒了一通气,此刻却又无话可说。
他也知晓宴清霜的难处,可也实在不愿看有情人因此分散,犹豫了许久,终是开口道:“前些时日,我在冰风涧里也探得一处转魂阵。”
“那些人设在边陲之地的几处法阵,都已将附近灵气吸食殆尽。许是如今按捺不住,终于要对内陆动手。近来冰风涧附近总有生人气息流连,依我看,此处多半便是魆的修炼之所。”
“但你猜,今日来时,我在那处瞧见了谁?”无定瞥他一眼,“我祖宗。”
“我祖宗来了,来找你了!反正我不是魆的对手,去了也没用,你若是觉得不打紧,权当我在放屁。”
宴清霜一听,皱眉道:“你怎么不早说!?”
话音未落,无定只觉眼前一闪,山崖上早已不见了那人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