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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1 / 2)

第47章

东省新上任了按察使,还是曾经的风云人物,宁颂第二日就听到了同窗们在讨论。

然而,同窗们讨论的内容大多是为他抱不平。

这位凌大人原本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少卿,突如其来被贬出了京城,来到了地方。

虽然品级未变,但从中央到地方,其中的含义可想而知。

更何况,旁人的贬谪是因为做错事,可凌大人却是无辜受到了牵连。

“凌大人秉公执法,不与贪污之人合流,上面没有半点儿表示不说,还反倒是遭了殃。”

关于凌大人谪迁的事情,昨晚上宁颂已经听东家说了,只是不了解具体的情况,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内情。

“是淮河决堤的事情。”

同窗知晓宁颂时间都花在读书上,来了临州之后,许久未曾读过邸报,对近日发生的事情不大了解。

经过同窗的解释,宁颂才知道其中的原委——淮河决堤,朝廷抓出来许多蛀虫。

其中就包括皇上的女儿女婿,端阳公主及其驸马。

凌大人以一己之力,将驸马抓进了牢中,还凭借着确凿的证据,判了刑。

“凌大人确实威猛。”

可这秉公执法,得罪了皇室的做法,凌大人并不是没有付出代价。

河道之事牵扯人之多,非旁人能够想象。

之前虽有一批官员落网,可尚未伤筋动骨,此时见了公主与驸马都未能幸免,顿时害怕了。

驸马落网,其他人为了保护自己,疯狂反扑,各种奏折不断。

三人成虎之下,凌大人被抓进了诏狱。

若不是当今首辅高大人是凌大人的座师,联合众人上折请愿,恐怕凌大人此时还在牢狱之中待着呢。

“听说皇上当时很生气,真打算办了凌大人。”同窗忿忿道。

话语间,无不是对于皇室隐约的指控与失望。

“人各有私。”宁颂评价道。

皇上也是人。

听完了八卦,宁颂回去之后久久不能平静。

传闻从京城传到了临州,其中当然有着无数的信息扭曲与加工,可纵然如此,隔着时间、地域,他仍然能够感觉到其中的艰险、肃杀。

稍有不慎,就会将自己卷入旋涡,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个道理宁颂清楚,身在局中的当事人当然更清楚。

可他仍然选择去干。

这让宁颂感到敬佩。

聊完了八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宁颂按道理应当进入状态,开始学习,可不知道为什么,仍然久久未能平静。

半晌,他叹了口气,找出自己之前搜集的邸报来,按照时间往前翻。

一条客观、平静的叙述夹杂在其中。

“大雍一百一十四年七月,大洪,淮河决堤,死伤数千人。”

正式去年七月。

七月的时候,细柳村也下了十几日的大雨。

有数千人的生命葬送在了这场大雨中。

然而,无论凌大人还是宁颂,甚至是许多人都清楚,宛如疗伤,只将贪污者绳之以法,是治标不治本。

在学习之余听了这么一个故事,无疑对于宁颂的心情有所影响。

好在他是一个乐观且擅于调整自己的心情的人。

问题在那里,总会有人去解决。

在其位谋其政,如今的他还只是一个考生,面临着即将到来的重要考试,应当做的是好好应考,而不是想七想八。

更何况,有凌大人这样的人在,大雍的官场看起来还不算是无药可救。

无论是说他自欺欺人也好,埋着脑袋装鸵鸟也罢,宁颂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备考上。

院试是最后一关。

或许是由于临州的官场有所变动,亦或者是学政大人业务繁忙,府试之后,大约过了十日,就开始了报名的流程。

“这一场就是最后一场了。”

考过了县试与府试,学子们已经获得了童生的资格。可童生与秀才功名到底不一样,没有人愿意再考一年。

“……可是,好累啊。”

不光是同窗,在接连几个月一场又一场的考试考下来时,宁颂本人也有着一种疲惫之感。

“保持住,这是最后一次了,考完随便你们怎么玩。”

临近院考,郑夫子本人也没有什么好教学子的了,因此就做起了心灵导师,专门叫人出去安慰。

都是科考的过来人,郑夫子哪里不晓得考生们的疲惫,可正如他所说,十八弯的山路都走完了,就剩下最后一步,无论如何都得撑下去。

当天晚上,小院儿里的厨娘做了一大桌子饭。

“孩子们都好好吃点儿。”

刚被安排来做饭时,厨娘曾经担心这些未来的官老爷们不好相处,可到了这里,她才晓得这些所谓的名号背后,都还是一群活泼的年轻人们。

会和她聊天、撒娇,也会帮她干活的年轻人。

有了老师的关心和美食的安抚,加上在报名那日又放了一天假,长途跋涉的艰辛总算是稍稍缓解。

一转眼,就来了院试那一日。

院试这一天是个好天气,前几日下了几天雨,这一日刚刚放晴,温度适宜,空气中微微有着水气,隐约还能闻到植物的香气。

“太好了,真是老天爷保佑!”

之前因为担心下雨,郑夫子愁的几天没有睡觉。

然而惊喜的似乎还不止是这些,到了考院,学子们才发现考试的号房里干干净净,根本没有被雨打风吹的痕迹。

“这是当然啦,下雨那天,学政大人亲自来了一趟,吩咐我们找东西去盖。”

那日,为了抢救这些号舍,他们一个个的统统都淋湿了。

“多亏了学政大人。”

考生们哪能不知好歹,忍不住连连感谢。

与之前县试、府试不同,参加院试的学生人数不多,但在排队进场时,宁颂头一回看到了老年人。

那位老童生看上去已经有六七十,拎着竹篮,蹒跚着排队。

“哦,又是他啊。”

从青川县赶过来参与院试的助教看了老头儿一眼,见怪不怪的说道。

“你认识?”

这一回轮到宁颂好奇了。

“只要考过一两次院试的,应该都认识吧。”助教说道。

原来,这位老童生是所谓的逢考必来,但屡考不过。

对方读书读得晚,快到三十岁才开始读书,花了十年磕磕绊绊地考过了府试,却在院试上折了戟。

往后,就是每一届都来。

由于他的这一股执念,导致有一些学官自个儿都看不惯了,打算高擡贵手,给他一个生员的名额。

奈何这位老爷子的文章实属是有些说不过去。

考试过不了,又年年都来,学官受不了了,劝他回家好好教育子嗣,不要浪费时间。

可老头儿不愿意。

“我这读书,既没有耽误生活,亦没有浪费钱财,为何不能继续考?”

如此,学政也不好劝了,只好由他去。

于是,这些年里,老头儿已经熬走了几个学官了。

“……这倒是一种兴趣。”宁颂望向那位老爷子,不由得叹服道。

或许是因为主考官风格不同,宁颂在院试如场时,头一回遇到了主考官点名。

各个年龄段的考生,都按照互保的资格站在一起,学政陆大人按照名单一个一个的点。

除此之外,还会核对长相特征。

由于加了这一个程序,导致排队时间格外漫长。

“有必要这么详细吗?”宁颂听见有人偷偷问。

宁颂打心底里亦不相信会有人在院试上做小动作。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这一场当真出了事——有人替考被发现了!

那人是府学里的秀才,收了考生巨额的钱财,前来替考院试。

在主考官点名时,那人虽然尚且能够维持表情,未被发现,可到了廪保来认人时,出了事。

那廪保就迟疑了片刻,就被一边的主考官发现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