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澈松了口气,这才分出神去穿自己的裤子。
他穿得依然缓慢,但好在熟练,没花多少力气。
衣服都穿好了,苏玉澈一颗心落回了实处,又开始考虑起怎么处理眼下的事,看来只能是把苏丁叫进来了。
苏丁是他一直养在身边的,又是个哑巴,他什么都不会乱说。
拿定主意后,苏玉澈又再度检查了一番自己和顾钦的穿着,确认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然后就看见顾钦拿起他的外衣往自己身上套。
苏玉澈:......
他拧紧眉心,简直是要被眼前这一幕给弄疯了,耐着性子一点点往顾钦那边挪。
要是让苏丁看见他的外衣套在顾钦身上,那他可真是说不清楚了。
起先的挪动还算顺利,但是很快顾钦就把注意力落到了他的身上,然后又露出茫然的神色,看着他一点点地移动。
苏玉澈便觉得难为情,这副模样,他就从未让外人看见过,早知道不来沐浴了,何至于狼狈至此......
“不方便吗?”顾钦一下子站起身,露出关切的神色来。
苏玉澈登时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顾钦就径直走来,不顾他的反抗一把将他打横抱在了怀里。
又是这样。
苏玉澈握紧了拳。
“你好轻啊。”顾钦神情凝重,“要多吃一点,长结实一点。”
苏玉澈疑惑地瞥了顾钦一眼,说不出话来,顾钦抱着他,非但不觉得吃力,还说他轻?
想起在擂台上顾钦一下便将那个九尺高的壮汉击倒,苏玉澈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的力气的确很大。
苏玉澈就这么被顾钦抱着,从浴室回到了卧房,看她轻车熟路,又见他房中开了一扇窗,苏玉澈这下知道顾钦是怎么进来的了。
“我的府卫就没有发现你么。”苏玉澈叹了一声,有些无奈,也许顾钦说得对,墨阁这些人好像真的不怎么顶用。
顾钦进来这么久都没有一个人发觉,太差劲了。
光着脚的苏玉澈被顾钦放在柔软的被子上,她做完这个,就好似断了线一般,直挺挺立在床边,不动、不说话、也不看他。
苏玉澈忍了又忍,没忍住道:“先坐罢。”
她才坐在床侧的脚踏上。
事发突然,加上天已经快黑了,苏玉澈不知要将顾钦如何安置,只能暂且先这样让她待着,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把她送回将军府去。
笃笃——
房门被敲了两下,那是苏丁在问他洗得怎么样了,苏玉澈瞥了眼顾钦,道:“我已经歇下了,你也回去罢。”
门外便没了声音。
苏玉澈还能嗅见顾钦身上的那股酒气,他皱着眉,道:“将军不准备回去么?”
本以为这句话会落空,谁知顾钦道:“眼下并无回去的方法。”
她掀眸看了苏玉澈一眼,“况且我并不想回去。”
苏玉澈一愣,他捏了下手心,继续循循善诱:“那将军来此之前,是做什么的?”
“与现在一般无二。”顾钦道,“只是很多事情,要更加困难,普通的民众难以存活,便只能如蝼蚁一般被驱逐至地下。”
苏玉澈轻吸了口气,“那将军的家人呢?将军以前......是哪里的人?”
今夜的顾钦表现得过于乖巧,让苏玉澈下意识以为,他问什么顾钦都会如实回答的,直至此刻,顾钦突然掀眸对上他的视线淡然地一笑。
“你不必试探我。”顾钦道,“我只要我想要的,不会威胁到你。”
苏玉澈被这话一噎,放弃了再问下去的念头,他心头怪异,明知顾钦是醉着的,可她口齿如此清晰,又不像是醉酒之人。
难道顾钦是在假装醉酒吗?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全无头绪。
天气越来越热了,入夜之后,院子里响起蝉鸣,时候差不多了,苏玉澈抽身拿出身下的被子,将自己盖得严实一些,才伸手拉了下床帐内的银铃。
清脆的铃音响起,几乎在同时屋内落下两道身影。
“谁?”顾钦瞬间警觉,右手行云流水从袖中摸出一把金身匕首来,很小,很适合藏匿,可看上去非常锋利。
“她们是我的人。”苏玉澈道,“我让她们送你回将军府。”
“不。”顾钦冷冷拒绝了,目中的敌意没有消减半分,“你们敢近我的身,我就杀了你们。”
两名墨阁中人向苏玉澈投来询问的视线。
苏玉澈感觉出顾钦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又想起这人素来高于墨阁的身手,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挥手让她们退下。
他可不想大晚上真让自己的卧房内血溅三尺。
见人走了,顾钦收起匕首,把它装进鞘中,又默默来到塌前坐下。
苏玉澈这下是真的没有办法了,难不成他今夜要和顾钦在一间房里度过不成?
这成何体统。
“你回去罢?”他尝试着再劝,苏玉澈觉得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好的耐心,哪怕是对着陛下,他也会有恼的时候。
可顾钦这个人,他就算是恼了,也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为什么赶我走?”顾钦琥珀色的眸中露出茫然又失落的神情来,与方才那副肃杀的模样判若两人。
“顾钦!”苏玉澈唤她,“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你该回你的将军府了!怎么能待在我这里?你知道我是谁吗?”
话音未落,顾钦竟突然奋起,那把金身匕首在她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弧度,在苏玉澈颈间划过,带起一道利落的风声。
苏玉澈睁大双眼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方才那把匕首与他仅半寸之差,顾钦想干什么?她这是在威胁他?就因为他赶她走?
这时顾钦伸出一只手,摊开了掌心探到苏玉澈面前。
“蚊子。”她道。
苏玉澈垂眼看着落在顾钦手心的那只蚊虫尸身,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周围太危险了!”顾钦皱紧眉,好像真的在为他担忧,说着她把匕首擦擦干净,再度装入鞘中,认真地塞进苏玉澈手里。
“拿着!”她的语气不容拒绝,“这是我来时便带着的东西,战时的黄金很珍贵,人们常常用它来下聘。”
“你不要再胡闹了。”苏玉澈要把匕首给她塞回去,可顾钦死死按着他的手,他连动都动不了。
“给了你就是你的。”顾钦注视着他,目光逐渐又回归迷离,“你真是美丽又迷人,在我们那里,只有妻子才会如此迷人。”
“你放肆!”苏玉澈察觉到顾钦靠过来了一些,颇为愤愤地瞪了她一眼,“男女授受不亲,将军不知自重吗?”
谁知顾钦并未在意他的话,她道:“外出的人会将自己的战利品带给妻子,温柔的妻子会抚慰他们受伤的心灵。”
说着,顾钦猛然一把握住苏玉澈的脚踝。
“你干什么!”苏玉澈一惊,他连顾钦的手什么时候伸进他被子里去了都不知道!
“同时也会履行一些应尽的义务。”顾钦盯着苏玉澈,目光灼人。
这分明很荒唐!顾钦分明是在胡言乱语!她分明是疯了!可苏玉澈却瞬间懂得了顾钦的暗示。
她是在说,黄金是她的战利品,而她把黄金交给了他。
“不!不行!”苏玉澈觉得再这样下去他都要崩溃了,他双腿无法动弹,就算能动,他也敌不过顾钦,如果顾钦......他可逃不到哪儿去。
“我、我受伤了。”苏玉澈撒了这辈子头一个谎。
闻言,顾钦瞬间坐直了身子。
“什么?”她又露出关切的表情来,“让我看看。”
“不,不行......”苏玉澈目光乱飘着,竭力想着应付的法子,“你...你要为我找些草药来,否则伤口就会恶化。”
“我这就去找。”
床幔微动,一阵风拂过,一晚上怎么劝也劝不走的顾钦竟然就这样踏窗而出,消失在了房间里。
苏玉澈露出懵然的神色来。
然而下一瞬,那个身影又飞快地回来,温热的手轻抚在他耳畔。
“等着我。”她留下这三个字,再度消失在了房间里。
苏玉澈呆呆坐在床上,耳畔那个温热的触碰好似滚烫起来。
她这是...走了吗?
多么宁静的夜晚,夏蝉微鸣,月朗星疏,苏玉澈躺回床上,拿被子一点点盖住自己,最后又慢慢拽着被子蒙过了头顶。
而偌大的将军府内,李淑文只身在顾钦房间门口坐了一夜。